到城郊的当天,并没有落雪,算得上是天气极好,但是冷风却还是把人们吹地忍不住抱臂,却叫人远远就能看见人们脸上带这一点年关刚过的满足感。
路边嫩黄色的花朵含羞带怯。似乎是要挑选一个良辰吉日再绽放出其中隐藏着的嫩蕊一般。
阳光照在骑马的两位姑娘身上,脸上各自带着遮面的轻纱,正隔着一层朦胧看着路边的腊梅,速度已然逐渐放缓了:“魁星,鄢城的春天比我们要早很多,这花要是放到我们那边,都说不准到底能不能开了。”
“姑娘,这也快到晚上了,我们去山上寻一处庙?”并不喜欢看花,所以只是看了一眼,而后便扫到了即将落下的太阳,魁星看看日头,又听着春风的声音,估摸着到京城可能是赶不上进城了,遂与陆审确打商量道。
“你我也不宜直接进京中的。”陆审确想了想,远远传来了一声钟撞钟的声音,伸手指指山上:“你听,山上有庙,我们现在上山,应该赶得上他们晚上的闭门时间。”
到寺门口,陆审确一下从马背上跳下来,她照旧梳着高马尾,往庙里走的时候大步流星,看起来干练极了。
恰逢此时有位僧人正在门前扫着雪,她便问道:“师傅,可有空闲的禅房,我二人进山实在太晚,现下去鄢城也赶不上城门关闭的时间了,想在山中借宿。”
那位小沙弥原本正在扫地,见她们从门外进寺,便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住的地方是有的,只是两位女施主,敝寺已有不少学子借宿备考,等待春闱,所以现下客居的那一片儿皆是男客,怕冲撞了两位。但京城路远,铁定赶不上,所以还请姑娘们夜间早点歇息安寝。”
陆审确见对此没有异议,京中的学子大抵也没什么能打的,便示意魁星将牵着的马寻了个地方栓好,而后眉眼间带着一点温和的笑意道:“谢谢小师傅,我二人会注意的,多谢收留。”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必不会见着人有难还不帮助一二的,只是施主在寺庙期间多多注意自身,小僧也会跟师兄师弟们叮嘱注意您的安危。”小师傅将扫把立在了墙边,引着二人往后面走,。
一路上栽种了不少低矮的灌木,庙里的鸟雀也不怕人,见着人路过的时候也不躲避,迈着两条小短腿在地上走两步避开。整个寺院静谧安宁,道上的鸟雀偶尔啁啾两声,便只剩下三人行走时候的脚步声了。
走到了后面禅房,因着春寒料峭,有学子便趁着天光还亮的时候在屋外看书,背的时候还发出很轻的背书声。
沙弥见着陆审确的视线往书生身上打量,解释道:“施主不必忧心,他们怕扰了早睡同窗的安宁,夜里都在各自屋子里,不必担忧夜晚睡不着。”
“只是觉得他们辛苦,天气还冷,他身上穿的却不多。”陆审确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却被魁星很轻地用手肘拐了一下,她不明所以地转过视线,看到小姑娘以一种极其灿烂又带着点看笑话意味的眼神,她便跟随着视线往另一边的石桌看。
石桌那边被竹林自然地隔出了一个清净的小区域,站着的人手里正捧着一册已经被翻旧的书,腰间被系带勾勒出一节细瘦的腰,发尾随着他背书时候的动作,有一点点轻微的晃。褂子的颜色很浅淡,是一种接近于远处缥缈天光的淡蓝,和他以往愿意穿着的沉闷颜色截然不同。
“姚清规。”陆审确不自觉的念出了这个名字。
书生闻言抬起了头,原本低低敛下的眉目,在抬起后却从眉目之中就透着一股舒淡。
他很轻的点了一下头,唤了一声:“陆姑娘。”
男人的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在毛绒绒的领口中突兀地出现又躲起,连带着脖颈上的筋随着转头的动作出现又消失,也被陆审确尽收眼底。
“一别将近两年,姚郎仍旧清减。”陆审确视线落在他面前的书页和冻得发红的手上,颔首道:“那就不耽误你温书了,让小师傅等久了总是不好。”
姚清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手指在被磨得有些毛糙的书页上划过,他很轻地合上了书,很轻地重新将视线落到了手中书本封皮的字上。
字看着大开大合,是陆审确赔给他的孟子,从封面到书籍内页的字迹,都是她的手笔。
那么他离开边关的后两年,她和陆少将军对打的时候,胜率是否还是四六开呢?九岭关的百姓是否还是会如同之前的时日一般,总给她递各种样式的果子呢?
“好。”他想问的太多,但是却又没有开口的机会,于是只能很轻地应了。
时间一晃已然过去了三年,过去的这三年内,陆审确一直留在边关王御舟对朝廷的解释是陆家小姐在战场烙下了些伤病,需要静养,一时间受不得舟车劳顿,如果强行让她去,陆大将军说不得得提起枪把他王大人刺个对穿,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总不能让人家小姑娘在路上出事儿吧,这事儿也就拖得不了了之了。
皇帝为此发过几次火,但是又不想真与边关的将士们撕破脸,于是只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但胸中的恼恨。
姚清规则远远地又走了很多地方,上半年甚至连最南的边境也曾经走到过。
那时候当地的渔民聊起了西北传过来的新奇调料,以及四处奔走带着西北货物的商队,总是赞不绝口,甚至凑过来问他:“您来一口尝尝吗?新奇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