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闻山神情凝固一瞬,他垂着眼,长长的睫羽未动,却透出几分可怜。
他知道萧闻山在生气,可当下思绪万千,江随舟很难从这其中稳住心神,找到一个好借口。
江随舟舔了下唇,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唇边就抵上一盏清茶。
他未缓过神,下意识就着萧闻山的手喝下。
江随舟想着拖些时间,喝得就慢了些。
他唇色本是苍白,如今经茶水一番滋润,气色看上去似是好了许多。
存心拖延下,一盏茶半天都没喝完,江随舟脖子都有些僵了,萧闻山的手仍一动不动,像是察觉不到他是故意的一样,极具耐心地等着他喝完。
江随舟心虚作祟,正想着一饮而尽,忽而颈间一凉,没来得及咽下的清茶,顺着滴入颈侧。
萧闻山伸手擦去水珠,在那片儿肌肤蹭了又蹭,终于出声问道:“你是说,你又忘了?是伤,还是,全部?”
他抬起眼看着江随舟,神色如常,很是平静。
可江随舟一眼看出了萧闻山的不自然,包括眼底那抹紧张。
也是这一刻,江随舟未曾犹豫,嗓音发涩道:“萧闻山。”
萧闻山一直紧绷的唇线缓缓放松,露出数日以来,第一个真切的浅笑。
其实他并不是没见他师弟笑过,只是这次,江随舟愣愣地看着他,不仅无法移开眼,连着心跳,也乱了。
他忘了是谁先主动,等回过神,人已经在萧闻山怀里坐着,紧紧抱住。
江随舟任由萧闻山在他肩膀蹭,手上动作不停,扒着他衣领看因果怨。
“竟然没了……”他按着萧闻山,手下心跳鼓动不停,“萧闻山,你可有不适?”
“这话该我问你,江随舟,你如何做到的?”萧闻山拉过他的手,轻轻地、细细地来回摩挲,“谁让你进去的?”
他声调不紧不慢,嗓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清冽柔缓,但,这种兴师问罪的话,萧闻山是跟谁学的?
敢翻旧账,就翻到底。
江随舟抽出手,微微挑起他的下巴,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好师弟,轻佻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恼意:“那你呢,你怎么敢替我在死阵中呆着的?谁教你的法子?师父还是晏琛?”
萧闻山没回答,两人较劲似的互相望着对方,一如从前那般,只是这回少了些不对付,多了些……无法言明的缱绻。
半晌,江随舟后颈一热,被某人按着,鼻尖相抵。
萧闻山轻轻蹭了下,带着几分不熟练地讨好,用那没有什么波动地语气道:“我错了。”
江随舟倏地呆在原地,他甚至能感受到萧闻山湿热的呼吸,身体不由得僵住几分。
太近了。
江随舟恍然想起萧闻山及冠时,他的心跳也是和现在一样的快。
被心上人抱住,很难生气,相比萧闻山也深知这一点,可江随舟还是十分地……不满,又或者说是后怕。
他绷住神色,痛心疾首地推开眼前这个放大撒娇版的萧闻山,故作冷淡道:“既知错了,就好好反省。”
说着,他便从萧闻山身上下来,而萧闻山一声不吭地缀在他身后,像之前一直安静又粘人的白猫小六。
江随舟存着捉弄人的心思,又补了句:“不要离我这般近,保持距离。”
话音刚落,萧闻山就拉住他的手。
江随舟存心逗他,故意强调:“算了,你想跟就跟,毕竟你是我师弟。”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如今又将师弟搬出来逗萧闻山,江随舟有些良心难安,但看到某人吃瘪,还是忍不出笑了。
萧闻山牵着他的手紧了又紧,他盯着江随舟的神色,闷声道:“江随舟,你分明什么都记得。”
江随舟十分坦荡:“你那时不也什么都记得?结果呢,装作不认识我,我说哪来的仙子这般眼熟。”
他指的是被某人用一个吻乱心神封住记忆后的初见。
明明什么都记得,却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连那壳子,恐怕都是为了确认他的安危,解决因果怨弄出的怨阵给造出来的。
萧闻山呼吸乱了一瞬。
“为何要封住我的记忆?”江随舟勾着他下巴,挠了一下,“生取灵骨疼不疼?亏你想得出这般大胆的法子,谁惯的你?”
萧闻山喉结滚了一下:“我,不想你被多余的记忆困扰,至于别的,不疼的。”
江随舟动作一停,笑了一下。
这次他是被气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