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是左韫,另一道看得不真切,黑雾缠身,像是受伤正在小憩的残魂,但气息是属于强行撞开符阵的那道。
止不住的怨气从他身上溢出,像是在寻找什么源头,却又找不到,只得一味地在那残魂身上打转。
而左韫寻到这里没有动手的原因,是这道残魂身上除了怨气,还有些不明显的护身法咒。不仅如此,在踏入符阵范围内,她动弹不得。
看得出来布阵的人极为用心,宁安都快成野山了,残魂所待的那处的阵法却未磨损分毫,能做到这一步,怕是抵上所有的灵力。
同为仙师,哪怕不是专攻符修,多少也有了解,左韫自然知道这对自身有多少损耗。
她不免愕然,喃喃道:“只为护着这一个满是怨气的残魂…”
能让晏琛舍命相护的…江随舟望着那团黑影,心中微动,眉心逐渐松散,朝着那方走去:“是他…”
这一声叹息般的低喃没能跑过萧闻山耳边:“他?”
江随舟轻轻一笑,附耳悄声道:“应当是楚如清,虽然没见过几面,但你应该记得,那个一走三步喘,还非要和晏琛师兄比试的家伙。”
他说完,萧闻山却没有反应,侧头一看,他师弟正盯着他,轻声重复一遍 :“寥寥数面,那我呢?”
江随舟哑然,过了片刻,他猜出萧闻山大概何意。他师弟…莫不是在问他为何第一面没认出他,偏偏和他不熟的人认得到快?
萧闻山抿着唇,细看之下,唇角微微下压。
还真是他猜的这样!
一种怪异的满足感涌上心头,江随舟当即解释:“先前记忆有损,谁都认不出。”
萧闻山垂眸不语。
“你不一样,”江随舟觑着他的神色,“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眼熟。”
萧闻山眼睫轻轻颤了下,眉眼舒缓。
“何况我是凭符阵认出的,”江随舟松了口气,继续找补,“能在宁安设下这种阵法,意外踏入还不会丧命的,那种情形下除了晏琛设下,再没有旁人了。”
都说宁安有成仙密法,可若真有,宁安怎只见弟子前去迎围剿之人,却不见家主呢?若单让尘真的死而复生,取取一个封印阵,怎么能压下已经成仙的宁安家主?
说到底,就算有人清醒,也不会站出来当出头鸟。
愈是回想,愈是混沌一片,时间会模糊记忆,但记忆并不会消失,反而会因执念不断在脑海中循环,直至清晰——
北逐应氏作恶多端,杀孽之重令人发指,也因此被人端了,那时他们并不知是谁有这通本事。
在他们和同岁人练功习武的时候,一个和他们差不多一样大的人撑起来左氏,自此便有了沧山左氏,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人叫左钰。
谦谦君子,和段双子算得上至交。
那时临竹段氏弟子资质不错,又同宁安、沧山两仙门交好,正是风头之时。而他师父单让尘并无追名逐利之心,正如宁安名字那般,怎么看,都轮不到宁安,可偏偏就是宁安。
诸多疑问,无处宣泄。
江随舟真的想不起,他是如何被镇压,为何被镇压,又为何好端端地出来了?
他究竟是记忆有损,还是另有隐秘?为何就单单这一件事想不起来?最为关键的是,此地,并没有感应到当初的阵法存在。
江随舟不再去想,缓缓停下脚步,走到左韫身边打了声招呼:“又见面了左仙师,多亏你留下的佩剑,我们才能从那人手中逃下。”
从他们也踏入符阵范围时,左韫就察觉到了,但只有她行动受困。
她问:“应柳呢?为何你们行动自如?”
不知他们为何行动自如倒是正常,无非是言子归这孩子没告密,能憋。但问应柳身在何处,这话……他可不知道,都把佩剑给他们留着了,怎会不知道那人是真是假?
既然不说,他也不急,反正困在此地并无性命之忧。
江随舟笑而不语,悠闲地领着萧闻山在这附近转来转去,左韫自然也知道。
两人一前一后,一会儿看看这个说说小话,一会儿又挖开什么石堆,就是不肯想办法救人。
差不多不到一盏茶时间,左韫叹了口气,认栽道:“一个两个,该装傻的时候倒是不装了,你们何必要掺合进来。”
江随舟停下来,指指天,又无奈摊开手:“命该如此,若是和此事毫无关系,我也不会被牵扯进来。”
“强词夺理,”左韫险些气笑,“那人…应是家主,应柳上次回去领罚,再出来时就有些奇怪,他不敢碰我的剑,我觉得奇怪,就调查一番,发现他并非应柳本人,能做到这一步的,除了家主,我想不到还有别人。”
江随舟:“难怪你会留下佩剑,原来怕我们没命。不过你对段谌了解多少,你们家家主会对别的家主感兴趣吗?”
“你是想问为何感受不到他气息吧?”左韫道,“这孩子虽和言时晖他们同岁,但当家主当的早,最初被门下长老害过,九死一生,用各种灵药吊着气,这就导致气息比常人弱了不少,所以很容易被误会。”
江随舟心道,难怪如此,也说得通。
“他为何要扮成应柳?”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萧闻山问道。
左韫也不藏着掖着了:“自从怨阵频出,家主便立下规矩,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破阵,可总有人看不下去那些怨气伤及无辜吞食生人。于是有些人私自前往,以家主的本事完全可以知道谁去了谁没去,但竟也没说什么。最开始我以为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我发现其中一位仙师有些奇怪,后来试探一番,才知道那不是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