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因果怨…江随舟嘴唇嗫嚅,什么也说不出,固执地握住他的手,给他输送灵力。
如此趁人之危的好时机应柳怎会放弃?他念完后,又往阵中滴了血,整张手掌乌黑一片,如同血液流干一般,枯若干枝。
应呈贤自然也看到了,他惊恐万分,吓到站不起来,一个劲儿地痴喊:“小师叔…小师叔。”
符阵彻底完成之际,江随舟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当年封印他的阵法,不过此处的阵,明显要弱于那时候的倾山倒海之势。
就在此时,方才消失不见的那股怨气来势汹汹,似乎是在感受到符阵的第一时间便再度冲出来,竟直接以身挡下了这个阵法!
刹那间狂风四虐,数道符箓组成的阵法银光交闪,他们看不清是什么在破坏这阵法,只听得道一道道游魂烧焦的声音,不断撞在上面。整座荒山震了又震,好似苏醒了什么一般,随着地动,从地底传来一道不容忽视的叹息,仿若山间的守护灵。
它似乎是在最深处,又似乎是在周围,空旷无比,若即若离,却给人带来一股熟悉感,好似在低声打招呼。
江随舟神色一怔,趁此间隙抓住了萧闻山的手,见他师弟还想抽回手,他想都没想,挤进指缝,紧紧同他十指相扣。
他目不斜视,低声说道:“我不会让你冒险的,萧闻山,你想都别想。”
萧闻山神情微动,正欲说什么,一柄长剑从天而降,早有预料那般,混在两道怨气中帮忙。
江随舟眼光一凛:“左仙师的剑。”
与此同时,先前那道怨气彻底冲破了应柳所设下的符阵,两道不同的怨气相互制衡。就在应柳占据上风,另一道怨魂危在旦夕之际,只是一瞬,迸发出猛烈的灵力,波及到包括段谌在内的三人,在他们被掀翻昏迷的那瞬,寂静无比的宁安悄然来了道轻柔的山风,接住了他们。
给他们见面礼的那道怨气却泄愤似的,拎着他们扔在地上。
离奇的是,那柄长剑颇通灵性,方才还是大活人的应柳,仅仅被左韫佩剑压住,就如同点燃的宣纸那般,灰飞烟灭。
这怨魂办完事情后,又离开了。它很是熟悉宁安,包括隐匿在深处的阵法,那种柔中带刚,没有致对方于死地的意思,却能在百年后纵览全局的符阵。
这种感觉,是他。
眼前一晃而过,在回神时,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宁安,即使只是符阵造出的投影,这份久违的熟悉感,却是真真切切。
江随舟低低道:“晏琛,是…师哥留下的符阵。”
他说完后,两人相握的手蓦然一紧,在下意识看向对方的过程中,对上视线。
萧闻山定定地盯着他,江随舟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言未发却又心照不宣。
相隔百年,好久不见。
万千思绪涌了上来,江随舟喉头发紧,真到了坦白的这步,他反而紧张起来。
半晌,他轻笑一声:“没想到吗?还是没想到我会这个时候说出来?好师弟。”
也许是那份没由来的慌乱,搅乱了江随舟所有的计划。
他本打算先把段流云遭人炼化一事弄清楚,在和萧闻山彻底坦白,但他好像等不了了。
江随舟静静地感受着愈发变快失控的心跳声,先一步挪开视线,慌乱失措。
然而却又忍不住再次看向萧闻山。
他师弟还是和当年一样,轻轻喊了他一声:“江…随舟。”
萧闻山将“江”字咬得极轻,有那么一瞬,他以为他师弟在喊他随舟。
他的心跳又乱了。
两人相视无言良久,和他想象中的坦白想认不一样,没有秉烛夜谈,没有彻夜痛饮,只是简简单单喊了声名字,江随舟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走吗?”萧闻山主动问。
江随舟抿了下唇:“去哪?”
萧闻山:“找言子归。”
江随舟愣愣地点头,他还没从方才那股情绪中抽离出来。
他这反应落在萧闻山眼中却又是另一种模样,在前面带头的人脚步顿了顿,停住。
只听萧闻山解释道:“我看你想去找他,所以才提议。”
他‘腾’的一下脸热起来,江随舟看向倒在树旁边昏迷不醒的两人:“他们怎么办?而且段谌他…”
“有左韫的佩剑,不会出事,”萧闻山垂眸,静静地看着他,“身份之事,过后再查。”
江随舟弄不清他为何又有些退缩,但这并非他本意。
浅浅呼出一口气,他看着走在前面那道孤寂的身影,顾不得情绪作乱,一如当年那般赶上去攀住另一人的肩膀,故作威胁:“你何时醒来?因果怨到底怎么出来的?为什么一开始认出我不同我说?”
正常来讲,凡事只要江随舟问了,萧闻山必定有问必答。
可如今他不管如何问、换什么法子问,萧闻山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话——“前阵子”、“生来就有”、“你记忆不全”。
江随舟问不出,莫说先前那点儿无措,他现在甚至有种把萧闻山绑起来盘问的冲动。
见是在问不出,他便专心致志找人去了,跟着灵符一道深入,两人来到一处眼熟至极的地方。
那是宁安的练功台,如今石台厚尘堆积,仍能窥得当年的情形,然而那处却有两道意想不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