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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心”年快乐——星星、烟花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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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跟你们认识,能跟你们玩在一起。”

“有嘛……”裴元序的眼神跟随着江礼然的方向,缓缓停在那片不停旋转的星空上。

“不过我觉得认识你……”她将头偏回,诚恳地道:“江礼然,才让我感觉不真实。”

江礼然微微侧头:“为什么?”

裴元序没吱声,仅有双眼在她的脸庞中游走,从左眼上方浅浅的痣到眉毛,从轻微蹙起的眉头顺到鼻子,最后定格在她的双唇上。

红润润的、稍稍有丝唇纹,唇下的钉饰因灯光的反射愈发明亮……

她盯得太久,江礼然稍显不安地把头偏了过去,不自觉抿起嘴,略微藏起了唇钉。

“还是觉得唇钉很可怕吧?”说完,她轻咬住了下唇。

裴元序浅笑着摇摇头:“不可怕,很酷!”

听闻此言,江礼然哼哼轻笑了声:”那就好。”

瞥见床边的桌子旁始终亮着手机屏幕,裴元序沉思良久。

她犹豫地开口:“礼然,我有个疑问,虽然不知道问出来你会不会难过。”

看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江礼然大抵猜测到了是何种话题,她连忙摆摆手:“没事,你问嘛。”

裴元序润了润嘴唇,斟酌着字句,半晌后才出声:“你搬出来之后,你妈妈知道你住在哪里吗?”

“不知道,她没来看过我。”江礼然平淡地说着,语气间夹杂着一缕浅薄的埋怨,但迅速被一声细微的清嗓声所掩埋。

裴元序缓慢地拖出一句:“这样啊……”

“你是不是还有其他想问的?”江礼然看她欲言又止,如是说道,“没关系,都可以说,我其实不避讳去谈这种东西。”

此时,林序秋终于放下了手机,站起身将床上的抱枕一一丢回地毯:“她是怕你难过,然后又哭。”

道完裴元序的顾虑,她便踏上了床,一溜烟地缩到裴元序旁边。

江礼然长叹一口重气:“我已经决定了,我不要因为他们哭了,已经没有必要了。”

“那……礼然,你继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emmmm……”

“虽然我不是外貌协会,但我还是要说,他长得真不好看,而且思想还很封建。”

听起“思想封建”,林序秋火急火燎地爬了起来,怔怔地望着江礼然。

江礼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开始给她俩举例:“其实,之前他没打算继续让我读书的,是我妈跟他吵了一架,他才勉强妥协的……”

两人静静地听着,林序秋的拳头不受控地捏紧,指甲险些抵破手心的皮肉。

感受到她在抖动,裴元序赶紧拉住了她的手。两人在昏暗中对视一眼,裴元序皱眉对她摇了摇头。

吐槽完大部分张方明的“光辉事迹”,江礼然越想越气,不禁补上一刀:“这一点跟我爸比起来真是差太远了。”

裴元序下意识地问道:“那你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江礼然心头一缩,似乎有层愁雾朦胧住了她的双眼,连带着眼前的星空都变得晦暗不清。

她缓慢地眨着眼,放轻了声音:“他啊,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骗子。”

过去的种种在她脑内涌现,那一幕幕两年以前的片段如今像是八十年代的老电影,都已附着上淡淡的黄灰色。

随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她接着娓娓道来:“他会开车送我去上学,会在我放学回家前做好饭,会在冬天的时候给我系围巾,会给我泡咖啡,会教我喝酒、摇骰子……不管我做什么,他都支持我、包容我。”

话语间,天花板上陡然飞出颗流星,她仿佛近视一般,丝毫没看清它的踪迹,只好自嘲地叹出笑,将话锋一转:“但是,他也会不爱我,他也会对我撒谎,对我妈撒谎……他也会抛下我、躲着我、躲着所有人。”

裴元序满怀忧虑注视着她的侧脸,原想伸手搂她入怀中,耳边却再度响起她的哀叹:“我记得他走的那段时间,我的社交账号被围攻了。”

闻言,她蜷了蜷手指,缩了回去,而后覆上江礼然手背的肌肤,轻柔地顺着,聆听她的往事。

“有人说我可怜,父母离婚了,有人说我爸不要脸,平时假装很爱妻女的人终于装不下去,被爆出轨了,也有人说,我妈很悲催,这下彻底没有经济来源了……”

江礼然说着,头不断地摆动,动作细微得几乎瞧不见。

一股淡漠的香薰味吸入肺部,换出一口沉闷的气,她紧闭着唇,拉扯着嘴角,喟叹道:“当然,也有人问我,SVN.S.那个意气风发的吉他手是不是再也不归队了。”

“最后,我只能连夜把这些评论删了,只留下了早些年的夸奖声。”她慢慢扭过头,对上了身旁溟濛的眼神,“很自欺欺人吧?”

全场鸦雀无声,唯独风在砰砰敲着窗玻璃,接连二三的叹息声渺茫得不可察觉,其余两人全都不知从何安慰。

她深知两人的无助,她又何尝不是,也只能摸摸唇钉,转而摸摸耳钉,透过愈合的伤口忆起当时穿刺皮肉的痛与安心。

“舆论有时候是很吓人的,一条条狗仔的报道,我家就这样没了。”她垂下手,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其实我一开始是不相信他会出轨的,或者是不敢信,但好像事实就是如此。”

林序秋若有所思地支起下巴:“你说狗仔的报道?”

江礼然轻微仰头,眼睛都没移一下:“昂,就只是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你爸这个乐队……”林序秋拖着长音,手指轻轻敲打着床边,“没有保镖和公关吗?”

“保镖?公关?”江礼然扬声重复着她的问题,目光不由得朝她靠拢。

思索片时,她喃喃道:“好像是没有。”

林序秋停住手,心中的猜想破口而出:“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被冤枉的?”

江礼然立马撑起身子:“怎么说?”

“我们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圆圆她妈妈带我去买手表,说我是她干女儿,最后以谣传谣,我变成她的私生女了。”

林序秋慢悠悠地说着,随后不屑地一笑:“可笑吧?这种东西都能说出来,到底是我林家的影响力没那么大了,还是他们蠢!”

“也许他真的没有做过,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至少你多了一个‘真相’,尽管它现在还只是一个猜测。”

江礼然沉默了会儿,内心波荡起伏。

“嗯……”她低声应道,尝试着接受这个新的可能性。

看她始终压卧在被子上,迟迟不肯睡进暖暖的床铺中,裴元序心疼之余难免有些后悔。

她是被陨石撞击的行星,是被炸碎的烟花,是丢了纸箱孤零零待在空地上的猫,由一颗、一束、一只,散落成一粒一粒、一星一点、一飘一缕的灵魂。

第二天,雪也应该化了吧……

裴元序愣愣地想着这些,困意席卷而来。

她轻拍了拍身旁人的手臂,细声问:“要睡觉吗?”

江礼然摇摇头:“不要……”紧接着缩进了被子里。

漫漫长夜,雪轻盈地飘,三人窝在床上,乱着心境,良久后被草莓烟味打碎。

浓浓甜雾散在身前,江礼然蓦然想起那块巧克力,她侧过身,幽幽地道:“元序,最近我发现一个事。”

裴元序的心脏猛然紧缩,机械般地对上她的视线:“啊?”

只听她哟嘿一笑:“你家大部分东西都是这个叫‘东林’的牌子的。”

裴元序微怔,接着松了口气:“哈哈哈哈,因为是秋秋家的啊~”

“!她家涉及这么广的吗?”

林序秋吐着烟圈,瞥了江礼然一眼:“不然呢?家族企业。”

江礼然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她侧靠着手臂,定定地看着裴元序:“诶,那她家这个公司名有什么寓意吗?”

“没有寓意…吧……”裴元序不安地应付着,目光转向了林序秋,试图向她求助。

林序秋轻喷了声,讥讽道:“哪有什么寓意,就是个姓氏而已,东林集团。”

“哈?”江礼然疑惑满溢,“不应该是林氏集团之类的吗?”

林序秋将手中的电子烟一摊,简单地解释:“我祖祖到我父母都姓东林。”

“嗯?你父母也是同一个姓啊?那你怎么姓林?”

瞧江礼然一副困惑不已的样子,林序秋思前想后,两个指节扣着烟管摆动着,最终还是决定将原委告诉她。

“我父母是远亲,同一个六世祖,我爸叫东林海,我妈叫东林砚。我姓林是因为家族里面规定,在成为主家掌权人前任何人都不得姓东林,只能随祖宗的姓氏。”

“哈?这什么奇奇怪怪的规定?”江礼然错愕地看着她,“不对,你祖宗姓林,那后面怎么姓东林啊?”

“事情很复杂,简单来说就是祖祖,也就是我曾祖母,为了成为主家掌权人,抛弃了自己原本的姓氏,改姓了。”

“曾祖母?你家随女性祖宗的姓氏啊?”

“嗯哼,我家是母系氏族,传女不传男的。”

“?那你之前还问我外公外婆,不是应该叫姥姥或者婆婆吗?”

“这不是怕你不理解吗?我家女性这边的称呼不说外的,只有男性那边说。”

江礼然恍然大悟,她点点头,却突然察觉到有丝毫的不对劲。

“等等,你刚刚说你曾祖母……嘶——”

她顿了顿,盘问道:“那你家一开始也不是主家喽?”

“也不是,一开始都是林家的。”林序秋瞳孔沉了下去,吹了抹浓烟,“只能说中途发生了些事吧,然后东林这个旁族的姓就一直延续到现在了。”

江礼然听得瞠目结舌,惊呼一声:“什么?旁族?”

“嗯,整个家族里有五个族群,林氏、东、南、西、北林。林氏,也就是我家,是拥有最高股份的,是本家,其他四个是旁族。”

“所以当年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改姓?”

密密麻麻的问题顿时让林序秋烦躁起来,她一个翻身盖住了肩头,不耐烦地回道:“说了你也不懂。”

江礼然起身横了她一眼:“啧,瞧不起谁呢!”

林序秋调过头,大喊着:“那我继续说了哦。”

“打住,我现在不想听了,你晚点再说吧。”说完,江礼然躺回枕头上,满脸期待地盯着即将昏昏欲睡的裴元序。

而裴元序早就被林序秋那一声喊搞得抓心挠肺,脑子里除了快点入睡,就只剩下盘算如何整蛊林序秋。

她面对着江礼然,清甜地笑了笑:“怎么啦?”手却偷偷摸摸在被子里摸索,一把掐住了林序秋的胳膊,死死地陷了进去。

床边发出细小的嘶声,江礼然大致猜到了此刻的情况,她没去理会,单单提问道:“元序,你家也有像秋秋家这样的历史吗?”

“没有啦,我家是直系血亲继承,跟秋秋家的传统不一样。”裴元序边笑着,边松开了手。

“这样的话,你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是吧?”

“当然了,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你什么时候继承啊?”

“emmm……不好说。”她看着江礼然疑惑的表情,思绪万千。

她本不想再次提起留学一事,但望着她的双眼,又会想起那句“不要对我撒谎”。

刹那间她觉得,不撒谎这件事,堪比登天还难,她早已谎言无数了。

“我现在还是想去伦城,专心搞艺术创作,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她解释道。

江礼然先是怔了一怔,随后垂下了双眸,唇齿间胡乱钻出一句:“啊啊啊~有钱人的选择机会还真是多啊!”

“礼然你也有无限的可能呀!”

“嗯……如果我做不到成为一个最优秀的贝斯手,走向更大的舞台的话,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惘然之中,一双暖手握了过来,星辰满盛眼底。

“你会成为的!一定会的!而且你现在已经是很优秀的贝斯手了,在你离理想越来越近的时候,我都会在身后支持你。”

“嗯嗯嗯,我也会,需要投资记得找我。”

两人的话如云拨雾,她逐渐意识到,身世,这个曾经在她心中如恒星般不可撼动的存在,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行星,在这个浩瀚的宇宙中,携带着独特的物态与光芒。

身世大抵决定了星星的运行轨迹,但不代表它并不能掌握抵达的终点。

或许,自己不应该如此自卑,本该将重心放在自己的梦想上的。

……

天蒙蒙亮,莺声呖呖,屋里哈欠声接连不断。

江礼然揉了揉发青的眼圈,困倦几乎要将她埋没,她扭头看了眼身旁已经熟睡的裴元序,心中不乏失落的温存。

明明什么都还不是,却又感觉像是家人一样,如果哪天我真的成为了你口中的大巨星,或许我就会有能力向你表明我的心意。

她收回视线,紧紧抱起被子的一角,身体小心地扭动着,寻找那绝佳的入睡姿势。

调整好睡姿,她轻飘飘地吐出字句:“好了,秋秋你现在可以说你家里的事了,我当睡前故事听。”

“……咳咳。”林序秋放下烟管,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床被中,外边仅留了个头。

她徐徐道来:“在上个世纪……”

在上个世纪,她的六世祖未能诞下女儿,这在一个以女性为中心的母系氏族中好比一场庞大的雪崩,无疑引发了多个连锁反应。

按照家族传统,权力和财产本应通过女性血脉传承,但由于缺乏女性继承人,掌管权意外地落入了旁系分支——东林家。

于是,山体裂变,60%的股份,开启了它动荡不安的一生。

当年东林家上台后,为了巩固自身的权力同时打压林氏,在原有的家族规则书上立下了两个严苛的规矩。

一是,通过多家选举、能力考核等成为主家候选继承人之后,最终掌权者必须改姓为“东林”。

二是,无论何人,一生只能更改一次姓氏,违者流放。

毋庸置疑,这极大地限制住了林氏。

就算是曾祖母历经千山万苦,甚至抛下自己的姓氏,成为雪峰最顶端的掌权者,也无法对这些条条框框做出改变。

原因尤其简单,她与东林家各自继承了一半的份额。

30%,像一片悬在山顶的雪,稍有不慎就将再次崩塌,颠覆整个家族的构成。

家族成员们心知肚明,这种局面不能持久。

至此,权利与金钱的纷争就此展开。

而此后母父商业联姻,父亲带着四世祖母打拼而来的股份入赘于婆家,以此作为稼粧,也就跟随了母亲的姓氏——东林。

作为独女,改变大局咫尺一步,可林序秋却不愿意待在这华丽得不透风的镶金玻璃里。

比起那些钞票,她更想要的是自由。

林序秋平静地诉说着,忽而嗤笑一声:“知道东林家用了什么手段让股份尽量不流失出去的吗?可以说是相当凶狠恶毒了。”

然而,房内无所动静,只余微有些浅浅的呼吸声。

“嗯?”

仿若没意料到,她爬起来看了一眼,只见两张酣睡的面孔靠拢在一起。

她隐约记得这副场景,大约在裴元序L大的房里发生过,心里不由得暗自吐槽:你俩到底行不行啊,能不能熬啊?!白白浪费我这么多口水!

算了,拍张照。

想着,她拿出了手机,悄咪咪地对着两人拍了张照。

随后,她卡好被子,几近将两人包裹成一团蚕茧,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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