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目凌然的礼肃揭去了君子表象,眼神像是雷声阵阵的阴雨天。
郁安怕他气出个好歹,及时坦白道:“赵远之没做什么,是我在威胁他。”
他眼神真切,素白的衣裙纤尘不染,连发簪都未乱,确实不像是受了欺负。
礼肃压下汹涌的心绪,垂眸扫了一眼赵远之不自然的脸,重新看向郁安。
“是么?”
郁安点头如捣蒜,默默移开抵着人的剑尖。
“他太坏了,我不准他欺负你。”他补充说。
礼肃漫不经心牵住郁安的手腕,指尖沿着细腻的腕侧下滑,“他没有欺负我。”
看着他几乎算是轻佻的动作,赵远之目光一变,猛然从榻上撑起身,“礼肃!”
礼肃没理会这人的大呼小叫,手指沿皮肤肌理下滑,一路碰到郁安手掌,而后从那温热的掌心里接过了那柄利剑。
将剑提在手里,少年长睫一垂,眸光落在剑锋上,不知在想什么。
他表现得很平静,修长的手指却不紧不慢搭紧剑柄。
郁安去牵他衣袖,“阿肃。”
礼肃攥住郁安的手,将他牵到身前,轻声告诫:“刀剑无眼,阿郁用时要小心。”
郁安冲他弯眸,“这是自然。”
赵远之死死盯着两人贴近的手心,从坐塌上猛然起身,“礼肃,你放开她!”
礼肃将郁安牵至身侧,顺势挽了个剑花,长剑飞掷,被钉回一旁固立的剑鞘中。
在剑鞘的铮鸣声里,礼肃侧眸,瞥了赵远之一眼。
“我和阿郁的事,与你无关。”
赵远之瞪着他,一跃而起就要冲上来,“礼肃,你真以为——”
郁安冷声打断:“别忘了我说的。”
这不是第一次被郁安不给好脸了,但赵远之还是觉得气血上涌,因着那点初生的还没来得及弄明白的朦胧心思,又生出一点委屈。
“……玉安妹妹。”
郁安一听到这个称呼就身心不适,正欲要他以后不要再叫,还未开口就感受到礼肃往自己身边靠了一下。
他抬起头,望见少年苍白的面容上,神情似有隐忍。
此时此刻,郁安终于想起来自己单独找赵远之算账的初衷。
这厮伤了礼肃!
郁安顿时什么心思没了,将礼肃的小臂一揽,半搀半扶带着人往外走。
素来爱逞强的礼肃居然也很顺从,将身体轻轻靠在郁安肩上,像是披在屋檐上的新春雪。
郁安以为他是伤疼得不行才如此示弱,更是着急,脚步不断加快。
方才还生龙活虎、气焰嚣张的人转眼就弱柳扶风,柔柔弱弱往郁安身上一靠,受了莫大委屈似的。
赵远之看着要气死了,简直想指着礼肃破口大骂。
他也真骂了:“礼肃你少装模作样,算什么正人君子!”
礼肃装听不见,倒是郁安停下脚步,转身狠狠刮了赵远之一眼,“恃强凌弱,更不是君子所为。”
赵远之觉得很冤,想要开口辩解。
郁安并不理会,回身牵着礼肃离开了。
礼肃自始至终目不斜视,没分给赵远之一个多余的眼神,安静地被郁安拉着。
察觉到掌心发热,他视线缓缓下移,落到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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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知赵远之在暗地里是怎样把礼肃骂了一遍又一遍,礼肃尝到了装弱好处的同时,也承担了一定的后果。
事情依旧由肩上的伤说起——
虽说礼肃出了武艺堂就直起腰,表示自己没有大碍,可郁安并不相信,执意要搀着他走。
礼肃想提醒郁安男女有别,但对上对方焦急的眼神,又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缄默无法后,他略略垂袖,用宽大的袖口遮住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然后在旁人看热闹的眼神里,若无其事与郁安并肩。
两人一路拉拉扯扯回了无云宫。
一回宫,郁安急急召来太医,片刻后又催人去煎药。
郁氏被这阵仗吓到,还以为出了什么大茬子,也扶着发簪站在房门看。
然后就瞧见了自家儿子要扒人家衣服的场景。
郁氏:“……”
她视线移开,用帕子掩唇低低咳嗽一声,算作提醒。
郁安被引去注意,看见了门边的郁氏,动作一顿。
礼肃借机退开身位,闪身去了屏风后面。
郁安被郁氏紧盯着也不敢再妄动,站在原地,看礼肃稍显急切地整理着衣领。
这人避之不及的态度让郁安眼眉一压。
“为何太医看得,我就看不得?”
礼肃抬眸看向他,稍显诧异地开口:“阿郁,你已快及笄了。”
言外之意是要他设好男女之防。
郁安一窒,讷讷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受伤了,我也不能看看么?”
礼肃摇头,“不可。”
他手指不停,很快就将被太医拉开的领口理好,衣冠楚楚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礼肃油盐不进的态度令郁安觉得恼火,这份不虞哪怕在见到对方乖乖喝药之后也未止息。
再三强调自己无事后,礼肃就要打道回府。
郁安一反常态没有挽留,只轻轻一笑后就让香若送他出门。
礼肃脚步一缓,转眸去看郁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