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安淡淡答道:“融入角色。”
他脚步没停,到地方了就先找了把椅子坐下。
“季远吗?”
卓承毫不犹豫地坐在他对面,两人搁着小桌对视。
郁安没否认。
江面对岸的高楼灯火照在二人身上,营造出适合谈心的氛围。
“郁老师觉得季远是个什么样的人?”
郁安给出几个形容词:“干净,倔强,正直。”
微暗的灯光将他俊秀的侧脸衬得锋利又冷漠,卓承的目光不可控地落在他脸上,细致描摹着他的五官。
被夜景吸引,郁安看向窗外,短暂的停顿后继续道:“季远还很孤独。”
抬起的睫毛浓黑,在眼尾画出一道深刻的阴影。
卓承忽然开口:“那么我呢?”
在郁安转过视线看向他的时候,他又默默补充,“我是说,那么逃犯呢?”
你觉得逃犯是个什么样的人?
郁安听懂了他的话,回得也很认真:“优秀,偏执,有点可怜。”
是的,可怜。
剧本没写尽的东西在拍戏的过程会被完善,他们都知道逃犯十岁生日那晚发生的事,哪怕乔放只拍了几个似是而非的镜头,暗示出事实。
最爱酒后施暴的父亲是自己坠楼的,他却困在童年,自我审判做了一生的逃犯。
卓承对他的回答轻轻笑了一下,“除此之外,我觉得他也是孤独的。”
郁安下结论:“孤独的人才会相遇。”
他眉目沉静的模样太一本正经,卓承心里那点觉得郁老师乖得要死的邪念又隐隐冒头,于是匆匆别过脸也去看夜景。
两人在小桌边安静地看了会窗外,郁安想起来卓承进门时的理由。
“要现在对戏吗?”他问。
卓承自然答应,随意挑了一场两人后期相处的对手戏,就着小桌开演。
两人演技在线,有来有往对了几个场景,心满意足的郁安问他:“喝水吗?给你倒。”
卓承说:“好啊。”
于是郁安起身开了盏窗前的大灯,在充足的光线下去水吧处接了两杯水过来,将水递给卓承的时候,袖子上抬了几寸,露出一片青紫。
卓承眼尖极了,拧着眉头就握上他的手腕,把两杯水都接过来搁在一边,问他:“手怎么了?”
郁安任他拉着,垂着睫毛,“之前撞到的。”
卓承匪夷所思:“这怎么撞的?”
看他不信,郁安叹了口气,指了一下书桌角,“撞的那里。”
书桌上还摆着没合上的盲文阅读书目和练习本,看得出对角色的用心程度。
郁安以为卓承在看桌上的丝质眼罩,巴巴地继续解释:“蒙着眼睛的时候看不清路,就撞到了。”
卓承没说话,站起来拉着他的手腕走到书桌前,似乎在丈量那片青紫和桌角的匹配程度。
其实已经用不着再怀疑了,这确实是撞出来的。
入手的肌肤是光滑而温热的,卓承摩挲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觉得骑虎难下,干脆硬撑着强硬的姿态多摸一会。
他看了桌角,又看那节手腕,干咳一声放开了郁安,觉得再摸下去就不礼貌了。
细腻的肌肤触感一消失,他立即恢复正人君子的状态,不想表现得很在意。
但那片白手腕上的青紫实在扎眼,卓承眉头又忍不住拧紧,“什么时候撞的?”
郁安想了一下,“前天?”
撞到的地方太多了,身上的淤青大大小小好几个,他没仔细记过时间。
看他表现得不确定,卓承觉得头疼:“还撞到其他地方没有?”
郁安不说话。
“郁安老师,”卓承深吸一口气,没忍住连名带姓叫了他,“疼不疼啊?”
郁安不是很在意:“过几天就好了。”
“这不行。”卓承垂着狐狸眼看他,表情有点严厉,“还有哪里?”
郁安迟疑着说出答案:“腿上。”
“小腿?我能看看吗?”
“……大腿也有。”
卓承沉默了,过了一会,张扬帅气的脸红了个彻底。
什么啊,搞得自己像在耍流氓。
卓承脑袋被这个念头炸得一片空白。
郁安被他的尴尬感染,自己也觉得脸热,“没关系的,不用看!”
匆忙拒绝后,他又忍不住重复一遍:“不用看了。”
“嗯……”卓承表情木木的,显然还没从羞耻中回过神来。
但他还记得叮嘱郁安:“要擦药,或者用热水敷一下。”
声音低低的,像是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