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是出于微薄的怜惜还是别的什么,沈亦别最终答应了郁安。
郁安被安排着躺回床上休息,眉目如画的管家温声对他说:“睡一觉吧,少爷。”
愿望得到应允,全身心都放松下来的少年点头,乖巧地盖好了被子,只露出一张精致苍白的脸蛋。
见他闭上双眼,呼吸慢慢平稳,沈亦别出了门。
他很懂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张无懈可击的温和面容在面临质问时也带着笑意,一双琥珀眼眸波澜不惊。
“病情反复、又不慎摔倒受了惊吓……”
陈姜重复一遍他的话,心里嗤笑一声。
而郁父郁母对此也很是怀疑。
沈亦别微笑着坚持道:“是的,现在少爷吃了药睡着了。”
“这都是你一面之词,我刚刚上楼还和弟弟说过话!”
“可少爷现在确实睡了。”
“我不信。”
陈姜眯了眯眼,不愿轻易放过这件事,对着郁老家主道:“爷爷,我上去看看弟弟。他要是还在生病,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郁夫人眉头一皱,刚想拦住自家儿子却见他头也不回的往楼上去了。
郁父郁母只能跟上去。
郁老家主没参与这场闹剧,坐在沙发上喝着茶,视线一偏,见沈亦别还陪在一旁,问道:“那孩子的病严重么?”
沈亦别回答:“转成低烧了,老爷。只是少爷脚扎到碎玻璃上,受了点伤。”
郁老家主默了默,半晌叹了口气,道:“你去看看吧,必要时拦一拦他们。文涛一家人的性子还是太急了。”
得到授意的沈亦别颔首,抬步上了楼梯。
而先行一步的三个人已经来到了房间门口。
见房门没锁,郁父推开一点门缝,看见了被窝里的少年。
因为生着病,他的脸色不好,额头渗着冷汗,睡得不算踏实。
“真睡了。”郁文涛让到一边说。
郁夫人也扫了一眼郁安的睡颜,紧皱的眉头没松,“现在生病,可真是赶上了好时候。那现在怎么办?我们一家人等他病好?姜姜的生日宴还要准备呐!”
陈姜添油加醋地解释说:“没关系的,妈妈。弟弟只是不小心生病了,他也没想耽误我们,我们可以等……”
“这可不行,不要说我们等不起。这还在老宅呢!你爷爷会怎么想我们?把他留在这里也不行。”
越想越不对,郁夫人将门彻底推开,抬脚想冲进去把人叫醒带走,却被一只孔武有力的臂膀拦下来。
“夫人,”沈亦别勾着唇拦住她,“病人需要静养,不宜奔波。”
郁夫人皮笑肉不笑,“这是我的家事。”
“沈管家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
沈亦别将被打开的房门严丝合缝的关上,不论三人如何说,都用同样的理由回击。
他客气中带着几分强硬,将他们请下了楼。
此事最终以郁老爷子一锤定音——郁安留下养病,其他人回家忙自己的事。
陈姜不想把这个冒牌货放在老爷子身边刷存在感,挣扎着说:“我也留下照顾弟弟,顺便向爷爷学学茶道。”
这话被郁老爷子用“郁安有下人照顾。你刚回郁家,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回怼过去,陈姜暗自咬牙。
但不管如何不服,他还是被郁家夫妇带走了。
郁安躺下后没有立即睡着,在陈姜三人来的时候还意识清明。
熟睡是装的,他只想看看沈亦别是否会说到做到、又能做到何种程度。
而沈亦别也没辜负他的期望,效率极高,真的让他在老宅留下了。
这其中也不乏郁老爷子的授意,郁安猜不中对方的态度具体如何,索性博了一把。
事实证明,他这步棋走对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苦肉计倒也不是不能用。被动的听说和主动的发现,当然是后者更能激起强者的保护欲。
正是这个道理,内敛听话的少年形象才能得到郁老爷子这类久居上位者的善意庇佑。
事情落定后,郁安沉稳睡去。
再醒来已是黑夜,房间里亮着一盏暖色小灯,郁安借着灯光摇了摇床前铃。
很快有女佣为他端来一份温度适宜的清淡饭菜。
郁安谢过她,安静吃完了自己的晚餐后,打开了床边的药箱。
他发现身体的热度已经退去大半,不由摸摸自己的额头,试探了一下温度。
——退烧了。
虽是如此,郁安还是乖巧的吃了剂感冒药。
身体因为出过大汗黏腻不堪,他拉了拉领口,起身去洗澡。
踩在地上察觉到一丝痛感,郁安这才想起脚上有伤的事。但他并未放在心上,只步履不稳的走向洗手间。
架子上放了一套换洗衣物,郁安比量了一下,发现正是自己的大小,于是没再犹豫,飞快冲了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