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恨我吗?”
半晌,她听到他沙哑的嗓音响起。
许清禾摇头:“已经不恨了。”
谢祁苦笑:“那就是曾经恨过。”
“是啊,曾经恨过。”
那时候她怀着身孕,还没真正将他放下,每天要一边应对孕期煎熬,一边打探他远在南境的消息,简直是人生里最难熬的时光之一。
只是这些,他没必要知道,免得他知道后让两人今日断不了,日后徒增烦恼。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谢祁忽然道。
许清禾愣怔,不知道他说这个的意图是什么,但她在记忆中搜寻,似乎还真想不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似乎从她有记忆开始,这个人就已经是她生命里的一部分了。
谢祁笑着,眼里有泪光:“你可能不会记得,可我大你两岁,我记得。从王妃刚被诊出身孕、你还在王妃腹中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你身边了。”
“后来王爷王妃喜得爱女,你还是襁褓里的一个小娃娃,皱巴巴的一团,那时候,我还探着你肉乎乎的小脸哄你喊哥哥,只可惜你当时还不会说话,只会咿咿呀呀地朝我笑。”
“再后来,我们一同长大,一同读书习字,即便后来我入了军营,在你身边最久的也始终都是我。起先是你的哥哥,后来,是你的心上人……”
“你说这些作甚?”
许清禾蹙着眉打断他:“这些都是回忆里的东西,都已经过去,如今说出来又还有何意义?”
谢祁看向她,双眸终于有了聚焦。
他说:“当然有意义。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就并非是恋人,后来走到一起,也是从互不熟知的陌生人开始的,随着逐日的相处才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几年之后,又萌生了男女之情。”
他抬手,抚开许清禾眉间的结,轻声道:“五年前分别的时候你说过,要同我做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方才也说,我如今在你心里与秦刺史等人无异,可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互不熟知的陌生人不是吗?既然当年我们能成为恋人,如今又为何不行?你说你看清了我,不再喜欢我,但我可以改,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可以改成什么样的,只要你喜欢,我就都可以改。”
他眼睛里的炽热实在烫到了她,许清禾拍开他的手,偏过头去不再与他对视。
“简直歪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中间发生过的事情不能因为你我不愿意记起而就当不存在。谢祁,你走吧,我累了,不想与你多做纠缠,我们之间的事就到此为止吧。日后无论红白喜事,你都不必登门,就当我们两家的情已经断在了上一辈。”
她的意思是,他们从前的那些过往,都只能被划分在许谢两家的交情里!
谢祁忽然攥住她的手,将她扯进怀里。
“我不要到此为止!”
他不顾身上的伤,将怀里的姑娘抱得很紧,仿佛只要松开一点点的间隙,这姑娘便会逃出去。
逃开他的身边,而后,再也不见。
“我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不是为了听你说我们到此为止的。从你有记忆开始,我就在你身边,从我对你萌生情意开始,就知道我谢祁就该是绑在你许清禾身侧。我已经离开过你两次,每次都是痛彻心扉,从南弋国重新捡回一条命后我便立誓,许清禾,从今往后我都不会离开你,死也不会。”
她当初说若要再给他一次机会,除非她死。
那今日,他便一命换一命,强求这么一次机会!
厅中一时陷入寂静。
床外有风抚过,四季常青的竹叶发出簌簌响声,庭院里前来讨食的鸟雀叽叽喳喳叫着,还有不远处廊檐下被吹动的灯笼,底下的穗子相护纠缠,竟也发出了微弱声响。
这一切,都将厅中的寂静衬托得更为明显。
许清禾没说话,谢祁却松了口气。
他知道,她没立即反驳,便就是在犹豫。
既然她已经犹豫,那他便能继续死缠烂打下去,总有一天能让这姑娘重新回到他身边。
“娘!”
厅外忽然有稚嫩童声传来。
越过怀中人的发顶,谢祁在厅外看到了一个孩子。
一个那日他救过的、与许清禾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