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禾在心里暗骂一声无赖,但也没被他的思绪牵着走。
她冷声道:“归乡楼中的那日我便已经说过,谢祁,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救你给你喂药,只是应秦刺史所求,更是为了南境军,仅此而已。”
谢祁接话接得很快,显然是有备而来:“既然是如此大义凛然的理由,又为何不敢说出来?联合我的人瞒着这事不告知我又是为何,难道不是害羞后故意等着我来寻你?”
许清禾蹙眉,实在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想。
“为何?自然是因为我不想与你有过多牵扯,至于让众人瞒着这事,自然是为了护好我的名誉。”
什么害羞,简直就是胡扯!
身后的男人没再说话,就当许清禾以为他终于放弃的时候,他忽然又开了口:
“好了,我承认,我心里还有你,我从没放下过你,那天在归乡楼我所说的也都是气话。谢祁,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前提是你不准再骗我。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快些起来,否则我定会生气,然后再也不见你。”
谢祁一字不落地重复完,最后讨好道:“这是你那日亲口对我说的话,那时候我听到了,只是被困在梦魇里才不能立即起来,所以,别生气了,也别再不见我,成不成?”
许清禾闭了闭眼,一转身,发觉这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身前。
她抬头望着他,看着他那双饱含执着的眼,许清禾骤然间有些无力:“既然你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就该知道,我那些话只不过是为了激你起来。”
“我不信!”
谢祁提步上前,攥住她长袖之下的纤细手腕,那里半个月前被他留下的印子如今已经消失。
许清禾猝不及防被他扯进怀里,他低下头,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一瞬不错地看。
许清禾知道,他如今是想从自己脸上看出说谎的破绽。
可她并没有破绽。
没看到自己预想中的反应,谢祁忽然有些慌了,自顾自地找补道:“你从不是喜欢说谎的人,这些话你既然说了,那就是真话。清禾,你明明还喜欢我,若你心中有气,尽管朝我发泄出来就是,我都能受得住,只是有一条,你别再说这些违心的话来伤我的心了。”
他牵着她的手,抚上自己心口。
“这里,真的很疼。”
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法挣脱他,他的手就像一把铁钳,将她牢牢地牵制住。
经过近五年的军营历练,他身上力气更大,攥得她手腕也很痛。
因为手上的疼,许清禾眼里逐渐浮起水雾:“究竟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谢祁,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是真的不喜欢。你如今在我心里,只是南境军的将军,与秦刺史他们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分别!”
谢祁听完,怔了怔,而后忽然笑了一声。
他微微弯腰,因为眼里有泪,他便隔着泪光再次望向她:“许清禾,你再说一遍。你说你不喜欢我了,那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许清禾有些恍惚。
十一年前她从南境离开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质问。
她早该知道的,谢祁是同自己一样固执的人。
当初她离开南境前往京都,已经将话说得那样难听,可他也还是没放下她,重逢后即便是互相利用也要将她娶回去。
当年南境的纷纷大雪中,也是今日这样的场景,他固执地攥着她的手,固执地求一个原因。
只可惜,那个十五岁少年面对的,是仍旧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郡主,而如今这位谢侯爷面前的,已经是真真正正将他从心里挪了出来的许清禾。
与十一年前一样,她还是最是清楚说什么样的话才最能让他放手。
“好,你既然想听,那我就再最后同你说一遍。谢祁,我曾经喜欢过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也曾给过你机会让你向我坦白一切。那时候,即便你欺我瞒我,将我拉进认贼作父的泥潭,我也想过要原谅你。”
“可是,是你自己,是你自己一意孤行非要将我推开。这几年来,我好不容易将你从我心里剜出来,那里的伤口好不容易愈合,凭什么你一句后悔我就要陪你重来?天底下没有这样好的事,我也没必要非要让自己受重复的伤。”
“所以,你明白了吗,当年的事已经让我看清了你,我已经不敢、也不会再喜欢你了,我从前喜欢的,或许只是幻想当中的那个少年将军。所以,到此为止吧。”
“……”
手腕上箍住自己的滚烫大手,终于骤然松开了。
谢祁垂着头,浓密眼睫将眸中情绪尽数遮盖。
许清禾看不清他的眼,也不想去看,便将头偏向一侧。
映入眼帘的,是他方才带回来的所谓谢礼,堆了满满的一桌子。
其实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可偏偏,那些东西都是她很喜欢的,有一些即便是到了如今她也还是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