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逸群早该发现的。
从这个所谓的儿子闹着要娶许清禾开始,他就该发现他的异样的。可他没有,他只当儿子是色迷心窍,这才扯了个借此收服南境军军心的幌子。
南境军……
南境军!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儿子”胜券在握的眼神。
那眼神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多年之前,他与谢怀远每每对弈,遇到的也正就是这样的眼神。他们高高在上,仿佛已经掌握了一切。
看来南境军也早已经落入了他的囊中。
呵。
他当初是敌不过谢怀远,可他最后不也还是替自己背了黑锅么?他的儿子又会有什么厉害,如今不还是空口白牙便要定人罪名。
“陛下明鉴!”
卫逸群朝永顺帝拜倒,眨眼间便几乎是声泪俱下:“臣冤枉啊!谢怀远之子违抗皇命逃脱死刑在先,为隐匿身份而残害臣嫡子在后,犯下欺君之罪却不知悔改,如今还要空口无凭污蔑臣才是凶手……”
“如此无妄之灾,臣实在冤枉!”
伸冤之声几乎响彻大殿,余音过后,便是漫长的沉寂。
置身事外的众人再没有开口,在他们眼中,这确实更像是一场空口白牙的污蔑。
可不是都在传郡主已经寻到了证据,如今正都在徐状元手中么?
在一片寂静中,徐舟果真不负众望地站了出来。
“禀陛下,臣手中有证据,足以证明当初通敌叛国之人正是辅国公。”
他从怀中拿出当初那封由孟晨留下来的绝笔书信,交由内侍呈上。
“此为当初揭发谢将军通敌的副将孟晨,在死于牢狱前所留下的认罪书。孟晨死前特意寻人将这信交由魏尚书手中,以盼魏尚书能为谢家翻案、主持公道,但却并未如愿。后来是郡主与谢少将军一同自魏家将此信盗回,随后辗转交由臣来保管。”
永顺帝将那信看过,信上果真陈情了孟晨因被人用至亲威胁而不得不作伪证,事后又悔恨万分的事。
卫逸群却笑:“我竟不知,徐大人一个翰林院的人,何时管起了这审人断案的事?”
“并非是下官要管,而是辅国公逼得在下不得不管。”
徐舟睨了卫逸群一眼,而后又望向永顺帝:“还请陛下恕微臣大不敬之罪。”
“准。”
徐舟便抬手将自己的外袍扯下,露出已经被血迹染成了红色的两层中衣。
殿内还有不少不曾见过血腥场面的女眷,虽没真正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但也还是被那血淋淋的衣裳吓了一跳。
尤其是已经与徐舟定下婚事的七公主,更是忍不住惊呼一声,立即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血腥气传过来时,许清禾胃里翻滚,下意识地干呕。
卫澈只以为她同其他女眷一般,只是被吓到了,便用手一下下地顺着她的背,却并未多想。
“自从京中传出郡主将通敌证据交由下官所保管的流言后,下官便不止一次欲被杀人灭口,有府中被买通的下人与未能自尽的刺客为证,买凶杀人者正是辅国公。如今这些证人正在殿外等待传候。”
露伤作证后,徐舟很快重新整理衣装。
永顺帝便道:“传。”
证人一一上殿,言明自己确实是由辅国公致使。
卫逸群却仍不承认:“此前许久,国公府便已并非由我全权掌控。焉知这不是徐大人与那谢氏贼子联手,做了一桩苦肉计来贼喊捉贼。亦不知徐大人究竟是收了那贼子什么好处,竟能如此颠倒黑白。”
卫澈冷声道:“这二人口称是被国公府管家收买,任凭我有再大的本事,也实在没有调用国公爷亲信的能力。这一桩事国公爷不愿承认也罢,自有人能让你心服口服。”
卫逸群忽然想起那失踪已久的槿姨娘。
如他所料,此次的证人不是旁人,正是槿瑶。
在郡主答应她只要她出面作证,便会保她与芸儿平安后,她便十分干脆地答应了此事。
永顺帝眯着眼睛将殿下这貌美妇人打量了几眼:“朕认得你,你是辅国公后宅内那个受宠的妾室?”
便见槿姨娘垂首道:“陛下慧眼。妾名唤槿瑶,在成为国公府姨娘前,乃是南弋国人。”
辅国公竟在后院养了个南弋国人!
南弋国与大翎交恶已久,几乎连年征战,这是大翎人人皆知的事实。若非这次两国和谈,大翎与南弋国人势不两立便将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准则。
故而辅国公收了个南弋国人做妾室这事,便更显得匪夷所思。
便只听那南弋国人又道:“八年前妾在南弋国军中时,大翎军队势如破竹,几乎将我军逼至绝境。我军曾派人潜入南境军中,以助谢怀远成为下一任南安王、掌管南境军为饵,诱使其为我军内应。”
“却不想其人并未与我们合谋,并将信使就地斩杀,以立军威。然而就当我军对此事不抱希望之际,大翎军中忽然有人向我军提出合作。”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如今的辅国公,卫逸群。”
槿瑶道:“从那之后,卫逸群与我南弋国军中的联系便从未断过,就连此后几年两国之间大大小小或胜或负的战役,也都是由他一手谋划,只为向大翎证明,只有由他掌管南境军,才能保南境边境稳固不受侵袭,也才能由此使得自己地位稳固、无人能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