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诸伏景光只能苦笑:“当然,你随意就好。”
他其实不是对谁都这样郑重。何况这一次名义上虽是践行,实则是自己有求于人,只不过智子不懂,总以为身边所有人情世事都像杀人救人那样纯粹。诚然死人的血不再沸腾,活人的笑却还需辨别冷暖,两月以来,自己隐瞒身份与她朝夕相处,如今要去主动亏欠,到底还是觉得问心有愧。
因此,尽管应下了那句言无不尽的话头,诸伏景光仍只默然酝酿着措辞,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好开口。智子也不催促,只一边进食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或许诸伏景光自己没有察觉,然而在智子看来,他脸上每一块受情绪牵动的肌肉形状都被桌顶的吊灯描摹得明显。
真的有这么为难?为此智子甚至感到了一点好奇。
接下来依旧没人开口,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被一片沉默衬得伶仃。不过这样飘忽的安静在两人之间已是常态,是以诸伏景光也习惯了智子的低存在感,只开了瓶桌上的新酒,分别为两人都倒了点。
智子接过酒杯,她认得这瓶威士忌:“苏格兰?”
诸伏景光就“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是在回应哪一个。
出于过往任务需要,智子很早就了解过各类酒水的口感和品种,但喝酒大多时候只是她的工作,所以她在工作之外通常不喝酒。可毕竟诸伏景光帮过她不少忙,智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一饮而尽。
“……怎么像在喝水?小心喝太快会容易醉。”
饶是反复打着腹稿的诸伏景光也不禁被这动作逗笑,眉宇间那份隐约且低徊的忧郁都被这一笑分薄了不少。然而他仿佛诚心想仔细烦恼一下似的,紧跟着又去拿过手边的厚底杯倒酒。
智子则不反驳,因为她的确在拿它当水喝。她只是望着很快也喝掉小半杯的诸伏景光,忽然有感而发:“苏格兰,你笑起来就不像他了。”
诸伏景光立时被呛了一下:“什么?”
智子毫无所察,“你刚才不笑的表情和我的导师很像,很多年里他看我都是用这种模样。”
“……原来如此。”这还是诸伏景光第一次听对方聊起她的过去。他果断决定追问:“具体是什么样?”
智子:“欲言又止的模样?”
“……”
明白了,刚才的费心掩饰完全没起作用,诸伏景光立刻闭上嘴。
既然对方暂时不想说,智子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她停顿了一会,总算将问题的答案补充完整:“我每次训练结束的时候,导师都会在不远处看着我,然而却又一言不发,似乎想对我说的话令他觉得难以启齿。一旦说出来,立刻就会让他或者我中的一个蒙羞。”
她很少会回忆过去,但印象中导师的脸的确已不是立刻就能想起的东西了。
兄弟会本部的训练一向严格以至于苛刻。即便智子已经是同龄人中表现最具天赋的那一个,每次接受完极限训练之后照旧会瘫痪在地上,脱力到连爬都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