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霖一直到下船都没再见到李俊,阮小二与他们说他突然不舒服,晁霖皱了皱眉:是因为她吗?
上到金沙滩时候阮小二拦住了晁霖,说他有事要问她。吴用站在晁霖身边淡淡地扫了一眼阮小二,说了句“我在聚义厅等你”后便与晁盖、卢俊义等人先行进了山寨。
趁着阮小七和张横、张顺的船还没靠岸,阮小二拽着晁霖的胳膊就将她拉到了一旁,他指着她腰间的香囊,一开口,语气急切:
“小霖,这哪来的?这谁给你的?!”
阮小二心急,手上便也没了轻重,晁霖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手臂,抬起头,十分不满地看向阮小二。
“二哥,你能不能轻点!?你要给我胳膊卸下来啊?!”
“你别给我扯别的!”口嫌体正直,阮小二嘴上虽还凶着,手却已揉上了晁霖的手臂,“快点说!”
“加亮哥哥给的。”晁霖皱起眉,“二哥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军师哥哥给的?!”阮小二整个人一顿,瞪大了双眼,心情瞬间变得复杂。
“是啊!”晁霖表情嗔怪,不明白阮小二这是什么反应。
完了。
阮小二一脸震惊与绝望地后退几步:小七这回是彻底没希望了。
“二哥…?”
晁霖面色变得疑惑,试探着叫了一声阮小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阮小二沉浸在绝望当中,完全没有听到晁霖叫他,更没有注意到阮小七与张横、张顺的船已靠了岸。
张横怒气冲冲地向这边奔来,张顺好几次试图拉住他都无果。阮小七也又气又急地往这边快步走来。
“晁霖!”
张横停在晁霖身前,目光锁定在她腰间的香囊。他呵呵地冷笑起来,胸膛气得上下起伏剧烈。
“真行啊。”他手指勾起香囊的带子,又顺着带子摸上香囊,用力地揉搓两把,随后便将之狠狠地摔了回去。
“哥!”张顺看到张横的过激行为连忙将他拉开,而后转头看向晁霖,表情十分委屈。
晁霖心里一万个懵圈,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是怎么个情况时阮小七就已蹿过来上手开始解她的香囊了。
“七哥!”晁霖睁大双眼,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她按住阮小七的双手,语调都高了好几分:“你做甚呢!?”
阮小七抬眼看晁霖,眼眶一片通红,眼泪在里打转。
晁霖一愣,如鲠在喉。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阮小七这个样子。
一滴泪顺着阮小七的眼角滑下,晁霖愣愣地抬手去抚,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七…七哥?”
“别管俺。”阮小七放开晁霖的手腕,又开始解她的香囊。他将香囊取下来攥在手心,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了出来。
“七哥!”晁霖彻底慌了,手忙脚乱地抚上阮小七的脸,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止不住他的泪。
“你别哭啊七哥,怎么了?我哪里叫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啊,别哭了七哥。”
“霖妹…你是不是也心悦…军师哥哥啊…”
阮小七带着颤抖的哭腔听着叫人纠心。晁霖心疼得直抽抽,皱着眉擦去阮小七脸上的泪水,终于明白花宝燕为什么叫她少在众位兄弟面前把香囊露出来了。
刚上金沙滩,连山寨大门都没进去就已经这样了,若是真如宝燕所说山上还有其他哥哥也喜欢自己的话,那她这样进了聚义厅,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要对着她哭呢。
这么一看,她也许根本就不该把它给露出来!
“军师哥哥慕你,大家谁都知道,那你这是接受他了吗?”阮小七对晁霖举起香囊,双眼通红,语气十分委屈。
“七哥。”晁霖叹了口气,“这只是加亮哥哥给我的平安符而已,代表不了什么的。”
“可我听欧鹏和邓飞哥哥说,你喜欢这个喜欢的要紧,还献宝似的给大哥看,就连公明哥哥都夸军师哥哥手艺好呢。”
这样啊。
晁霖无奈地垂下眼,又看向气得炸毛的张横,轻轻道:“横哥,你又是听谁说的。”
“关你什么事?”张横开口,语气十分呛人:“晁霖,你管老爷听谁说的!你在乎吗?你在乎我吗?在你心里老爷我算个鸟啊!你的眼里,从来就没有看到我的时候!”
张横不顾张顺的阻拦,一股脑将心中的委屈全部说出后就狠狠一甩手,转身离去。
晁霖看着张横气冲冲的背影:完了,小狗脸真的生气了。
张顺垂着头走上前,“霖妹,你别生我哥哥的气,他就是,就是…”
张顺眉头蹙起,嘴角下垂,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小顺哥,”晁霖叹出口气,摇摇头,“没事的,我不生气。”
“霖妹,你真的没有心悦军师哥哥吗?”张顺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晁霖,看起来可怜极了。
晁霖咬了咬下嘴唇。
“没有。”
张顺委屈着想拉拉晁霖的手,可他伸出手又停下。
算了,让他哥哥知道该更生气了。
“那你为什么要收军师哥哥的香囊?”阮小七瘪着嘴,抽了几下气。
“七哥。”晁霖无奈,“都说了是平安符了。”
“最好是。”阮小五比几人来得晚些,听了半天,就只说了这一句话。
是时李俊方从船舱出来,童威童猛扶着他,三人走上艞板,看到不远处的晁霖几人皆是一怔。
李俊直直地盯着晁霖,发现她腰间的香囊没了,再一看,在阮小七手里。
童威童猛已经告诉他那个香囊是军师送给晁霖的了,晁霖在晁盖与其他人面前毫不遮拦地炫耀,人多嘴杂,传得倒也是快。
从南山酒店到金沙滩,短短一路,便已人尽皆知了。
李俊担忧,晁霖对吴用不一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他也不那么担忧,晁霖若真的同样心仪吴用,那她早就与他在一起了。
更何况,不想让晁霖与别人在一起的,可不止他一人。
“俊哥…”童猛有些迟疑,“霖妹他们在那,咱们去说句话吗?”
李俊眉头微蹙,摇摇头,轻轻道:“算了,小七肯定不少为难她,别去更给她添堵了,我们走吧。”
“俊哥,你对霖妹一直都是这样,明明你才是最在意她的!凭什么我们什么都不说?”童威皱起眉,来了火气:“默默守候。俊哥,霖妹什么才能看到你?就因为她说一个人自由惯了、两个人约束,怕以后分道扬镳?那也比从未拥有过要强吧!你看七哥,敢爱敢恨,撒娇耍泼,霖妹是最顺着他、最喜欢他的!”
“威子。”李俊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瞄向晁霖,低下头,“真的算了,走吧。”
“俊哥!”童威看着李俊样子心生不好预感,还以为李俊要放弃追逐晁霖了,于是十分心慌又着急地说道:“你不能放弃啊!霖妹是咱们的!”
“放弃?”李俊闻言兀自一声轻笑,扬起眉眼看向童威,“威子,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轻言放弃的人吗?小霖现在肯定心乱的紧,我不去说话只是不想让她更加难受而已。还有,你和猛子猜猜,张横兄弟哪去了?”
“啊…”童威愣住了,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多虑了。
李俊又是一声笑,“走吧,我得去找安神医开个缓心痛的药,疼煞我了。”
“啊,啊。”童威赶忙扶紧些李俊,“那我们快走吧,下次再说吧。”他对童猛一扬头,“小猛,走吧。”
“嗯。”童猛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晁霖,而后三人一同下了艞板,走向山寨大门。
那边李俊三人走开,这边阮小二就注意到了。
他对晁霖一抬下巴,十分不嫌事大地说道:“小霖,看见没?大头领都生你的气了,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吧?”
晁霖闻言转头望向李俊,后者被童威童猛搀扶着进寨,更不曾回头看她一眼。于是心中一声叹息:
这都叫什么事啊?早知如此就不给众人看吴用的香囊了。这一个一个哄起来,可真是要了命了。
她转回头对阮小七伸出手,“七哥,平安符还我吧?”
“你就这么舍不得?”阮小七委屈巴巴地看着晁霖。
晁霖垂眼呼出一口气,两步走近阮小七,拉起他的手掰开他的手指将香囊抽了出来。
“七哥,加亮哥哥给的,不能叫他生气。”
“那我们生气就可以?”阮小二不依不饶。
“二哥。”晁霖抬眼看他,“你敢惹加亮哥哥不高兴吗?”
阮小二面色一僵,正中痛点。
谁敢惹梁山军师不高兴啊?
放眼整个山寨,也就只有晁霖敢与他对上几句他还能一点脾气都没有的陪笑罢了。
剩下的兄弟?
一个眼神就老老实实的了。
“咱们回去吧。”晁霖将香囊揣进胸前交领,“卢员外上山,恐怕聚义厅里还要起些波澜呢。”
“怎么?”阮小二好奇歪头。
“到了就知道了。”晁霖语气淡淡。
香囊之事暂缓,三阮和张顺跟着晁霖进了山寨。到了聚义厅门外时,只听得厅内吵吵嚷嚷,而花宝燕靠在外面大门,一脸无奈神色。
“你可回来了。”花宝燕见到晁霖犹如见到了救星,快步拉起她的胳膊就要将她拥进聚义厅。“快点进去吧,再不进去都要散伙了。”
“宝燕妹妹,怎地了是?”阮小二不解相问。
“公明哥哥直要卢员外坐山寨第二把交椅,兄弟们不依呢。”花宝燕说着就把晁霖拉进了聚义厅。
“哥哥们都别吵了!小霖回来了!听听她怎么说!”
“小霖姑娘!”燕青连忙上前对晁霖抱拳作揖,“你快劝劝公明哥哥吧,小乙与主人承蒙姑娘与众位头领搭救,本应肝胆涂地、执鞭坠镫以报答救命之恩,可公明哥哥硬是要将第二把交椅让于我家主人,我与主人,实在不安呢!”
晁霖抬眼看向厅前互相拜请的宋江、卢俊义,又看向上首站着不说话的晁盖和吴用,此时几人也都望向了她。
卢俊义想走向晁霖,可刚抬脚便一个趔趄。宋江赶忙扶住他,晁霖见状轻轻一眨眼,走向了自己的座椅。
她坐在座椅上,看着对面的宋江、卢俊义,故意发问:“二位哥哥还未争出个结果来?”
“小霖姑娘。”卢俊义对她抱拳作揖,“卢某深感姑娘之德,救拔贱体,难以报答。卢某是何等之人,安敢忝居第二把交椅?只愿为一卒,报答救命之恩,实为万幸!”
“小霖妹子!”宋江一脸焦急地看着晁霖,“宋江无才德,文不能安邦,武不能附众,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寸箭之功。卢员外力敌万人,通今博古,还是卢员外为第二把交椅合适,小霖妹子你快助某劝劝员外!”
“哥哥!”李逵站在厅中央大声喊道:“我还是那句话,哥哥若是要让别人坐第二把交椅,小弟便杀将起来!必不容他!”
“哥哥如此让来让去,实在是冷了兄弟们的心肠!”武松站起,气愤一甩手,复又赌气坐下。
“对!”
“对!”
“小弟们必不容他!”
“哥哥莫再让了!”
…
聚义厅内众人帮腔李逵与武松,卢俊义、燕青面色为难,可宋江依然谦让。
晁霖看向吴用,吴用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赶快开口。她会意,垂眼轻轻开口道:
“卢员外方才上山,于功劳确不及公明哥哥。如此,且先教卢员外于东边耳房安歇,宾客相待,等日后有功,再说让位。如何?”
卢俊义、燕青万分赞同,厅内众人也纷纷点头。宋江沉默,仍然想让位,晁霖却轻轻喊了他一声:
“公明哥哥,请上首就座。”
宋江万般不情愿,但还是听晁霖的坐回了第二把交椅。晁霖对晁盖点头,晁盖这才开口道:“小霖说得没错,卢员外方才上山,权且如此,待日后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