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涂已经喝完粥了,他看着时间进厨房把熬好的中药端出来,倒在碗里,又把一碗粥和一碗中药端进房间里,林可手里抓着什么东西,他不想问,他说道:“你去吃个早饭休息吧,阿浩就快回来了,奶奶我来照顾。”
客厅门外传来开门的声音,阿浩拎着一袋子菜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房间里看奶奶,确定老人家好好地,才放下心来收拾买回来的菜和吃早餐。
这一天,林可看着申涂和阿浩,守着奶奶,寸步不离,听着他们讲了好多他从未知道的事。
他想,自己的人生真幸运,他们经受的,他从未经受。
阿浩笑着讲那一年奶奶和申涂都在手术台上,一人一间,两间手术台一间在三楼,一间在五楼,他一个人守不过来,哪边都不放心,一晚上来回跑了不下二十次,等听到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的时候,似乎半条命都回来了。
申涂也跟着打趣说他在自己住院的时候给他买一点味道都没有的粥,自己每天换着花样的吃各种好吃的,把他馋的不行,两人一唱一和,在奶奶床边上斗着嘴,连奶奶睡着了也要守着,连窝都不肯挪一下。
可奶奶还是走了,凌晨两点多,走得时候眉眼含着笑,林可听到屋子外面有轻轻的风声。
奶奶给他的小本子上歪歪斜斜的写着很多号码,他没有第一时间打给他们,他捂着嘴,阿浩坐在地上握着奶奶的手,眼泪鼻涕淌了一脸,一点声音都没有。
申涂蜷缩在床尾,黑夜里申涂执意要拉着林可的手,他感觉到申涂的手颤抖了好久,一点温度都没有,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身上,想多给他分一点温暖。
那个晚上,所有人都安静地守在那个小房间里,他们都假装自己睡着了。只是没有谁肯去关上这屋子的灯。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林可起来,想要去关灯,阿浩说,就开着吧,他以前听人说过,人走了后,家里的灯都开着,能让刚刚逝去的灵魂找到方向,以免他们找不到牵挂的人。
然后灯就一直亮着。
林可给小本子上的人打电话,声音压的很低,可偶尔还是会有一点泣音露出来。阿浩和申涂,固执的跪在床前,一动不动。
电话打出去后,很快就有人来了:照相馆的老板送来遗照,刻碑的老板送来墓碑,殡仪场的老板开车过来,想要拉去火化,林可跟殡仪馆的人说,再等等吧,等他把电话打完。
一样一样,有周边的邻居和单位帮着忙,很快就到下葬的时候了。
依然是雨天,这天依然有轻轻的风声在耳边,林可这几天一边帮着处理后事,一边看着申涂和阿浩,这两个人在短短的几天内肉眼可见的消瘦,脸色苍白,他们接连跪了两三天,这两三天里,林可才知道,奶奶为自己的后事安排了许多。
殡仪馆的人是在下葬的时候来的,那一天他替申涂接了一个电话,电话的那头是男人略带疲惫的声音,他说,本来他是要过来看着点的,可是省级最近突检,没有时间,请他帮忙多照顾点,然后给申涂的微信打了一笔钱。
殡仪馆的人进了门,修容师先去修了容,等修完容后,他终于听见申涂的声音,他在叫:“奶奶!奶奶!阿可你快看奶奶!快看奶奶!”
林可跪下来抱住他:“是奶奶,是奶奶,我看到了,申涂,你站起来,站起来我们一起去送奶奶,好不好?”
他听见阿浩的哭声响彻整个屋子,他感受到自己外套被申涂的眼泪浸湿,申涂靠在他肩上扯着他的袖子压抑着哭声,一屋子里的人都为他们的哀恸悲伤。
接着是殡仪馆的人把奶奶抬走,林可把申涂和阿浩从地上搀扶起来,一块跟上去,有好心的邻居开车送他们一路到了殡仪馆,火化,有人给了他们一个黑色的盒子:是奶奶的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