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姣领着那刺史之子回了驿站,推开门便见阎涣早已等候多时。
“回来了。”
他落下一语,示意阎泱将孩子领走,而后将一杯倒好的香茶推至桌边。崔姣姣顺势走上前去坐下,单手稍握住茶杯,竟是温热的,并不滚烫。
“我知大人会回来,只是不想大人竟这般料事如神,连崔瓷会何时回这客栈都算到了。”
阎涣垂眸一笑,道:
“你倒是惯会哄人的。”
崔姣姣抿了一口那茶,果然还是他喜爱的敬亭绿雪。方才在司州刺史府确实废了些口舌,眼下还真有些渴了。她仰起头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深吸了口气,顿觉口舌处滋润多了。
恢复了些力气,崔姣姣又道:
“还是要多谢大人,若非阎泱将军来得及时,崔瓷眼下怕是还被困在李澄处无法脱身。”
“不过崔瓷清楚,大人左右都是要查清司州真相的,与其亲自出面,由我这个并无权势的人前去调查,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大人帮崔瓷,也是在帮自己。”
语毕,她又为自己到满了茶水,却并未喝下,而是摩挲瓷盏的杯口,一遍遍画着圈。
“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听着阎涣的语气,崔姣姣并没有很大的反应,似乎已经想好对策,笑着回道:
“今日我向李澄提及长街宅邸,看他顾左右而言他的反应,我断定那所谓的江宅定是他的产业。眼下李奉先在我们手中,看似是我们在威胁李澄,实则却是李奉先在做我们的护身符,叫他因忌惮而暂压着那背后之人不敢轻举妄动。”
她喝下半杯茶水,继续道:
“我要尽快查出江宅的底细。”
她抬眸,对上阎涣那双桃花眼,而后自他似笑非笑的神色中开了口:
“说说吧,大人。”
“你都知道了什么?”
阎泱眸中闪过瞬间的惊奇之色,旋即抿了一口冷茶,回她:
“你怎知晓我查出了东西。”
崔姣姣勾唇一笑,道:
“大人又忘了,崔瓷能相面知微。”
阎涣无奈摇摇头,低声道:
“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理了理宽袖,单手搭在桌上,撑了撑身子,对她开了口:
“李澄从未娶妻,也并无妾室。”
崔姣姣思索一番,道:
“难道李奉先是他与外室的私生之子?”
阎涣摇摇头,道:
“刚开始我也这样想,可我唤阿泱去一番探寻,却得知李澄及其身边之人自他上任以来,这许多年从未进出过任何住有女子的宅院,更没有去风月场所。”
“可事出总有因,为何好端端的宅邸会落上‘江氏’而非其他?是以,我便让阿泱去查了一个人。”
崔姣姣向前探去身子,目光如炬,似乎十分犹豫后,又无比坚定地自口中吐出两个字:
“李澈。”
他点了点头,放低了音量,道:
“李澄一生无妻无妾,可兄长李澈生前却娶有一妻,在他死后,住进了李澄置办给她的一座小院里。而李澄这位长嫂的娘家母亲,便姓江。”
崔姣姣恍然大悟般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低头思索着什么,想要把这两日得知的全部事情一一拼凑在一起。
“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将如此奢靡的宅院记在一个毫不相干的嫂母名下?若是想要找一信服之人,为何不叫身旁心腹去办这件事,如此奇怪。”
她摇了摇头,有些被绕的晕了,转而看向阎涣身后的窗外,想要静一静心神。
柳叶飘千翠,枫枝撼碎红。
这司州城内,窗外盛色全无,哪里还有什么春风拂面,更不可能有柳梢枝头。眼看秋末逼近,仅剩一片枯黄之景,瞧着心中着实悲凉。
崔姣姣不住地想,自来到这书中世界,转眼竟过去了一年。
初见阎涣之时,是个初秋,那时她好心留在定州照料得了肺痨的百姓,无意为他包扎伤口,得他玉匕首相赠,结下了这段纠缠的命缘。
一晃又到一年秋,不知崔瓷的命运被自己改写了多少,能否挣脱出原书中二十岁自刎与草原的宿命,见到二十一岁的秋天。
思绪拉回,她忽地想起带走李奉先之时,追出来的李澄面上的情绪。除却一个父亲该有的恐慌和愤怒之外,她似乎还读出了一丝...悲悯?
看着自己的亲儿子,他怎会流露出那样的情绪。
崔姣姣脑中乍现出一个念头,随后猛地转过脑袋看向阎涣,一双瞳孔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震得晃动,半晌都说不出半句话。
“怎么了?”
阎涣被她突然的惊慌之色吓到了,放下茶杯便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双臂两侧。
“李澄没有女人,却有一个儿子。”
“李澈曾娶过妻子,却没有孩子。”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一个念头在二人的心中划过,阎涣立刻会意,皱眉道:
“李奉先或许是李澈的遗孤。”
崔姣姣点点头,口中艰难地发出几个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