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对小孩的不认真进行批评、指责,告诉他下次不允许如此,或是以某种借口作为威胁。
正如裴怀衡所说,爱玩,是小孩子的天性,所以长时间的久坐,专注于一件事情上,会分神再正常不过。
只要他态度端正,就不需要用自己所看到的片面,去否定对方所有的努力。
“有认真听就行,不需要感到抱歉。”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头顶,便让他去糕点。
刚才发生的,裴怀衡全瞧见听见了的。
“为何我只看向别去一眼,你不是拿着戒尺狠狠敲桌子,就是一脸严肃质问我还想不想学,我连个不字都还没说呐,你就要去宫里告我状,宁惟意区别对待啊!”
“就不能对我好点吗,哪怕就像刚才那样同我说话也好啊。”
宁惟意看了他一眼,眼神嫌弃:“你多大,他多大?”
“他有很长的时间去学,可你不能,我更不能,我受人之托要尽可能在仅有的时段内要你改变,我在努力,你也得尽全力。”
“还有三月,得抓紧,你我很快就能回归正常生活。”
回归正常生活吗?
那时候宁惟意就回到宁家,重新做回宁府二公子,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他,可能真的开窍,学进去了,那就需日日上朝,一边听百官面上言生民之艰,一边观他们以权谋利,阿谀奉承。
倘若他没像宁惟意,皇兄他们期盼那般,就又该回到当初那般游手好闲,在庇佑下只知玩乐的无用王爷。
三月一过,宁家与天子之约,无论他学了多少,他们都将再无关系。
为何想到此,心中莫名难受?
宁惟意瞧他,迟迟没有反应,觉着奇怪,可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许是在计划到时该去何处,邀三两好友喝酒庆祝。
“你等会可要做好准备。”
他说得有头没尾,实在不明白,想问他什么意思,可宁惟意却笑而不语。
准备什么?
裴怀衡想了许久,直到跟着宁惟意来到厢房。
入目便是通长的土炕。
因济善堂有不少人,为了帮助更多的人,让大家都有睡觉的地方,所以在最初建的时候,便修成了这种大土炕。
所以今晚他们得和别人一起挤着睡。
这就是宁惟意要他做好准备的原因。
只这一日,裴怀衡与自己内心挣扎了多次,今夜比白日那些更叫他抗拒。
宁惟意看他脸色变了又变,意料之中。
刚要同他说如果实在不想,可以回去的,结果就看见裴怀衡走到最边上,脱了鞋,躺下去了。
就突然适应了?
他这一日行事叫他错愕了好几次。
明日还需早起,今夜便也不能再去想其他,要早早睡下才行。
月色如画,如水般的银辉倾洒,倒映着婆娑修竹,微风轻拂,竹影摇曳,叫人目眩。
周遭太过静谧,如此宁静平和,却让一人打破。
初次睡这种床的裴怀衡,又占据的边上位置,翻身困难。
若是向左就同犯了错在面壁思过一般,可若是向右,便会挨着宁惟意,左右为难,只能平躺。
这床实在坚硬,虽是垫了被褥,也硌得慌。
实在没法睡,他就只能睁着眼看着屋中漆黑。
想抛空一切什么也不想,试试能不能睡着,偏偏又让他想起今日在田间某人的笑容。
不止是他平日没瞧见的,更是在宁惟意面对这些孩子,也不是那般笑着的。
那个笑,只他瞧见,只他有的。
他偏过头在黑暗中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宁惟意,他自己没有察觉到,此时看向对方,脸上会是带着浅浅笑意。
这是他察觉不到的变化,也是他不会相信的异样。
“三月一过,我们便再没有关系。”
突然脑中闪现这句话。
三月过后的狩猎日,是皇兄给的最后期限,宁惟意好像日日都盼着那日快些来。
他以前也会想什么时候结束,那日能不能早些到,可现在好像自己心里开始希望它慢些来。
是因为什么而让他开始改变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