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难受。”
“好冷、胸口好闷、”
“我快死掉了、怎么办、”
“我们去医院。”江祁听着宋楠带泣音却难掩娇软的撒娇声,眸光暗了暗,他抽出只手把卧室的灯点亮了。
啪嗒一声,冷白的灯光洒在焦灼不安的少女半边脸颊上,被光刺激到的她挣扎了起来,江祁眼疾手快地把她眼睛遮住,不住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我讨厌医院、”怀里被桎梏住的少女抽噎着,她像是完全陷入梦魇,连江祁都可以再度拥抱。
“我知道,我知道、”
江祁熟稔把宋楠哄睡后,起身去给拿拿体温计,果然不出所料,宋楠是烧迷糊了,江祁开了盏比较暗的床头灯,朦胧的灯光落在宋楠通红的脸上,江祁看着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的宋楠,心痛了一瞬。他给宋楠进行了物理降温,在宋楠小幅度的挣扎中,顺着本心握住了她的手。
家里常备着药,今天开的药也还有,现在是凌晨4点,外面下着大雪,江祁打消了现在带宋楠去医院的念头,他想着要是七点时,宋楠还没退烧,就再做打算。
他握着宋楠的手,拿指腹抹掉了她眼尾半落不落的泪珠,宋楠在暖黄色的辉晕中安静沉默,像一块润着水的琥珀,轮廓带着些神性般的清透,那一瞬间,江祁意识到他的时间都仿若静止在她安宁的睡眼间。
江祁一下子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小小的宋楠也曾这样窝在他怀里,哭着说自己难受,小脸皱起,低泣抽噎,任性地想要把他留下。
他以为她在演戏,也不想惯着她,于是没有停留,把她的手从自己腰上挪开,起身,盯着懵懂茫然的宋楠皱眉,‘你适合去当演员。’
他走后,年幼的宋楠裹着被子哽咽地哭,哭得江祁心烦,他愤恨的想,女孩子就是娇气,现在想来也不过是有持无恐,他知道宋楠还是会缠着他,还是会无时无刻地献上仰望。他习惯了拥有,被宋楠的亲昵纵容得无法无天,也就从未想过她会离开。
他在宋楠面前一向胜券在握,虽然当天离开后心烦意乱地逛了大半个公园,初冬的雪色皑皑,他逛了好一圈,依旧无所事事,但也没有起回去哄哄宋楠的念头。
他一直觉得宋楠很会演戏,尤其是哭起来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但是江祁想,他为什么要被她的哭道德绑架呢,又不是他让她生病的,而且用哭泣挽留本就不喜欢她的人,往往会适得其反。
江祁这么骄傲,怎么可能会被眼泪驯服呢,而且宋楠这么擅长哭,谁知道是真是假,没准只是因为她讨厌一个人呆着呢?然后强迫他留下陪她无所事事。
而且这种事经常有。而且他最讨厌她了。
他和宋楠之间的一切都是她单方面的付出和留存,江祁不稀罕也不在乎。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他和宋楠是邻居,他母亲喜欢宋楠,耳提面命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多照顾她一些,他怎么会理这么幼稚的爱哭包。
果不其然,宋楠好了之后还是和只麻雀一样围着他转,丝毫不理会江祁的冷眼相待,后面可能是总算成熟点了,看得出江祁着实不喜欢她,于是才消停了下来,他们总算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宋楠的烧是六点左右退的,退烧后总算不皱眉挣扎了,梦魇似乎终于远离了她,她睡脸恬静安然,带着和记忆中重合的清丽,只是此时她薄薄的眼皮红着,看上去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媚态。
一整夜的兵荒马乱总算落下帷幕,江祁握着宋楠的手,后者安然恬静,江祁垂下深邃的眸子,眼神有些空,他想,那些他不在的日子里,也会有人为她鞍前马后,握着她手抱着她哄着她睁眼到天明,江祁自嘲一笑,心脏钝痛,时间的距离总算给他带起些实感,不在空无,但也是因为意识这一点,巨大的落差袭来,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潮落后的孤独喧嚣起来,江祁垂着的眼睫洒落一片阴影,他在宋楠起伏的呼吸中,重归那安宁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