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着灯四处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桌子上的相框前边放着一张半页纸的字条,她急忙拿了起来。
信子,我要走了,来不及与你当面告别,因为情况发生了突然的变化。榎本武扬的舰队要马上启程,离开东京。
我不想离开这里,特别是不想离开你,但是我别无选择,整个楼里的□□都要一起出发,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尽管我以为我很快就不是了。
我现在不得不走了,请原谅我。
浩二
梅本手里拿着这张纸条,向窗外看去,只能看见黑暗中雨水顺着窗户往下淌。我要去码头找他。她顾不上更多,急忙转身走了出去。
阻拦在大楼门口的人越聚越多,吵吵嚷嚷的,后边的踮起脚向门里看,其中有她认识的同样住在这栋宿舍楼里的□□家属,和她一样脸上带着焦虑,但是守门的军士坚持不让她们进去。
“你们为什么让她进去!”有人看见梅本从里面出来,大声说。
梅本无心于此。她低下头,匆匆地穿过人群。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沉重而冰冷。她从御殿山脚下走过,地面的激流没过脚腕,她和漆原散步于此的情景如在眼前。
一只喜鹊从我们的头顶飞过,嘴里叼着树枝,盘旋往复,就是不飞到鸟巢那里,引来树冠上的一阵鸟鸣。
“它们在催促它快点回去呢。”我对漆原说。
“它们是这么说的?”他笑着看着我。
“那还能说什么?”我快走了一步,转过身,挡在他的面前,“你可别跟它学呀。”
“不回家?我不会。”
“那你答应我了?”
“答应——找到懂得喜鹊语言的人可不容易。”
“这可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
“我知道——按时回家,不在外边流连。”
“不只这些——永远不要离开我。”
当梅本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品川码头时,那里已经没有军舰停泊。海浪在护岸和礁石之间翻卷,远方的海面上,摇动着飘渺的船灯,好像被黑暗的巨人带走的烛火。
她知道漆原刚刚做好新的人生规划,也曾相信他一定能在新的领域里出类拔萃,现在却似乎看见他站在军舰的甲板上,在与她同样的海风和雨水中,失落地望着品川港远去的灯光。
她忍住了呼喊,却忍不住汇入雨水中的眼泪。
你答应过我,不再分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