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怕我的样子。”温檠野朝他稍稍回身,虽然抱着胸,但却向后退了一步,问得时候眼睛细微的眯起来,神似小猫即将准备哈人时的状神态。——就是温檠野将近一米九的一个大高个,往那一杵宛若一尊通天塔,和小猫带来的震慑完全是天和地。
有些人就算表面上笑眯眯的,但只要弯弯身,压迫感就狂飙。温檠野体格在那里,再怎么卖萌,也还是看上去不亲人。
“我怕你干什么,我还得好好看着你的,看看你是不是失心疯才会这么问我。”路鸢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温檠野抱胸,他也跟着抱起胸,在山尖上这么环抱自己还有一丝温暖的感觉,有那么一瞬,路鸢汶还觉得自己就是裱花管里的一截奶油,这么往上一捋,他心里的郁结之气也能向上跑出一节。
温檠野肯定说错得一点是,路鸢汶从来没觉得自己会‘畏惧’他。
“其实我觉得我们之间确实应该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路鸢汶说,“不过有些东西好像聊不聊开都无所谓,人不是怎么样都能活吗?而且我又觉得很麻烦,如你所见,我的前男友已经让我头疼了。如果再让我朝着自己的前——前男友发牢骚,我会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小丑。”
“你的意思是想和我聊上点什么吗?”温檠野新奇的问道。
而路鸢汶又朝举起一只手,作出禁止的动作来,说:“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不会因为李响求神的,同样冤枉的钱没理由在我身上花上二次,你说得对。我之前许愿神也搭理我。”
“不过我和小气的你可不一样。”路鸢汶一边说一边哼着笑了一声,朝温檠野抬抬下巴,说,“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许了一个什么愿,那就是几年前咱俩分手的时候,我还希望你拒绝我,然后来恳求我,求我不要分手。”
温檠野闻声朝他望了一眼。路鸢汶又笑眯眯的挑衅了一把:“怎么?不相信?”
“我相信啊。这有什么好撒谎的。”温檠野轻声笑道,“这是一句真话,只不过你应该是许了七八十个愿望,不知道这个在里面排第几名呢……不过,为了证明我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条件交换。我也告诉你我许的愿望。”
路鸢汶瞥眼看着他,过了一会,就听温檠野慢悠悠的说道:“……挽回。我也许愿过复合。”
路鸢汶没忍住就呲了一声。“怎么?”温檠野也问他,“不相信我吗?”
“这儿可是万神之宗。”路鸢汶指指地又抬抬手,“要是撒谎你就等着下大雨吧!”说完,他就扭头朝下山的步道走过去,一路上虽然心情难明,但路鸢汶走着走着反而又笑了一声。
言尽如此,又到了他俩之间的保留项目。举手发誓向天保证自己说得全都是实话太没面子,牌桌上只能鱼龙混杂,有真的假的,也有可能是被蒙太奇加工过的片段,这就得靠当事人自己凭着语言情景自己品鉴了。
当然一切还是朦胧的。有没有真话,真话可信度多少,和拜神一样,能自己发挥的空间都不多。
路鸢汶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虽然他一向自称鹰眼,谈合作的时候对面是否有所隐瞒,都能靠直觉猜出个十分之□□,但面对温檠野时,这项能力就失灵了。一个人的性格肯定会反映到他平时的一举一动里,如果可以撇开情绪,只观察客观行为,那猜性格的大方向就不会错。
但路鸢汶很难对温檠野完全客观,甚至因为在他俩交往的前期,他还因为各种原因溜号,以至于对温檠野的过去和家人也只能朦胧的了解。温檠野的全部都像是一层纱,唯一到现在都还没变的性格大方向是他人不算坏,聪明但可靠,可以放心的一起工作出行。
而所谓的不能保持完全客观,也就是不管温檠野说什么,路鸢汶都会自己想办法帮他圆回来的。如果让李响向自己提起温檠野的一些事,路鸢汶都不敢想象自己的脸会黑成什么样。可到了温檠野这,路鸢汶走着走着反而想通了:虽然温檠野已经回国七八年,但毕竟还是长在国外,直率一点也是在所难免的。
外国人在感情方面一直都很坦率的,谈及前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去哪?”温檠野在背后喊他,“我还没和耗牛合影呢。”
路鸢汶这边眼看着就要说服自己了,冷不丁被打断,思绪一下子全乱了。“哪来的牦牛……我们的行程里有这么一段吗?”
“抱牦牛啊?”温檠野一边比划,一边朝旁边系着大红花的耗牛侧侧头,“来都来了。”
路鸢汶看了那大红花一眼,又看看背后白牌子上写得价钱,嘟囔着跟上去:“你就乱花钱吧……你姥爷的家里不是一院子的牛吗!”
“你不觉得它的眼睛有点像小黑吗?”排队的间隙温檠野回过头来,冲着路鸢汶指指牦牛道。
路鸢汶只好眯着眼睛远远的再望了那只系着大红花的白牦牛好几眼,但还是没能找出什么不同,交往的时候他跟着温檠野去过一次他姥爷的家里,小黑是只才出生三个月的小牦牛。
生活在高原上的牦牛极少生病,一般都是自然老死的,而小黑,在他俩走后不久就传来噩耗,有次在草场上不幸被另只雪豹捕食了。路鸢汶倒是还记得小黑,温檠野待在西宁的时间很长,当时还说小黑是自己接生的。
那种忽然被母性笼罩了一样的光圈霎时出现,路鸢汶大为震惊,他觉得自己就是接生了十只小牦牛,都很难在一群牦牛里能把它轻而易举的认出来。但温檠野竟然可以。
“也许吧。”路鸢汶努力的分辨着那只小牦牛的眼睛,“……我不知道。”
等合影的队伍前进,没一会就轮到温檠野,路鸢汶靠后望着他过去俯身摸了摸小牦牛的头,能来景区合照的牦牛也没有脾气很大,挨摸之后的小牦牛很快就轻轻抬起头,睁着自己睫毛弯弯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也看向温檠野,喉咙里温顺的叫了一声。
动物的眼睛多纯洁啊,黑眼珠又大又圆,抬起来的时候像一面镜子,如果人心本来就有愧,看见也只能骤然的悲伤。尽管这小东西心里可能什么也没有。
温檠野又多多的捋了它几把,景区的人声不知不觉间更嘈杂了,路鸢汶的耳边模糊了一瞬,下一秒就低下头,跟着山间的刮过来一道凉风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