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如空犹在出神,忽然听见耳边一阵细微的碦拉之声,转头一看,竟是松鼠打起了牙战。
“你怕什么?”亦如空不解。
“师……师父,我突然发现,那些人说的,好像是真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他们所讲的鬼故事里的那个!”
亦如空默默看向那少女离去的方向:“那又如何?”
“那……那她在找的‘魂’,岂不就是那个杀人如麻的恶鬼……”
风摇竹晃,密林影疏,确实像是会闹鬼的地方。
翘枝瑟瑟发抖,亦如空却向着少女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师父,你要干嘛?”
“如此有意思的怪事,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翘枝发现了,自己这半路勉强拜来的师父,看上去无欲无求,实际心里主意正得很,他兴趣一来,想要去做的事,那还真是谁也变不了,谁也拦不住。
松鼠嘴里嘟嘟囔囔:“行吧,那就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恶鬼,打不打得过我师父。”
竹林太密,女孩的身影很快隐没,翘枝跃上竹梢高枝,在幽篁间轻盈跳跃,尽量跟上亦如空的脚步,为他指明方向。
那女孩穿行林间,确像野兽般敏锐警觉,很快便发现自己被人跟随。
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转,看向梢头的翘枝。
她猛然止住脚步,反手从身后的背篓里抽出一根细竹竿。
那竹竿用篾刀削尖了,如同一根竹制的长枪,她将之攥在手中,绷紧结实的胳膊,一个扭身投掷,尖竹朝着梢头的翘枝直射而来。
她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那竹枪的速度,比之弓弩也不逊色,翘枝毫不设防,避无可避,大叫一声,直直从竹梢上跌了下来。
好在亦如空已飞身赶至,将松鼠接在手中。
不待喘息,第二根竹枪已朝着亦如空飞来。
亦如空一手攥着翘枝,另一手袍袖一挥,把那尖竹调转了方向,夺的一声,直直扎进另一根竹子里。
少女看了看那被刺穿的竹子,似乎终于发现面前之人身怀神力,不好对付,于是不再攻击第三次,转身就跑。
亦如空踏着那截被他横嵌的竹枝,凌空跃起,月色身影在竹影间一个翻飞,已落在小姑娘的前方。
翘枝犹在惊魂未定:“师父,看不出来,这姑娘竟这般凶狠!”
少女弓起身子,满眼警惕,手里紧握着削尖的竹竿,随时准备脱手而出。
亦如空看着她,轻叹道:“我们没有恶意,你不必紧张。”
少女看看翘枝,又看看亦如空,下结论道:“妖怪,坏人。”
亦如空道:“这松鼠是妖怪不错,但我……”
算不算坏人?他竟然犹豫了。
那少女不听他说,只朝着他挥一挥竹竿的尖端,道:“走,下山,你们。”
亦如空诚恳道:“我们会离开,只是,我想先见一见你那位魂朋友,你现在找不到他,我可以帮你。”
一听这话,小姑娘顿时目光一凛,模样愈发凶悍,狠狠道:“你们,跟那些人一样,想伤害他,我,绝不许!”
少女先前的模样,像是一只羚羊或是野鹿,而此刻的气势,却如同一只小豹子。
圆鼓的胳膊和小腿,积蓄着奔跑在山野间积攒出来的力量,她蓄势待发,似乎无论是谁敢伤害那幽魂,她都要与之拼命。
亦如空不擅长哄小姑娘,也不知如何才能让她暂且信任自己。
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头顶落下一阵尖酸做作的笑声。
亦如空闭了闭眼睛,知道是那蛇妖跑来添乱了。
柳玉京轻飘倒挂在竹梢上,手里捧了个破破烂烂的丹炉,碧色的衣衫让他融进竹叶翠海之中,险些看不分明。
他笑着戏谑道:“我说你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诱骗这山中的小姑娘来了,你也一把年纪,怎么这般不知廉耻,回回都冲着年纪小的下手。”
蛇妖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亦如空身上流连,啧声道:“竟然还是穿了新衣,装扮过后才来的,可惜样子再好看,内心龌龊……”
那何云迢也是做过富家公子的,品味自是不错,亦如空身着他前日购来的月色袍衫,宽袍大袖,细腰一拢,霁蓝色的飘带随风而舞,独立幽篁,似竹海中一道淡蓝的影,委实飘飘欲仙。
蛇妖眯眼看着,越发不爽。因为他知道,这让他不由自主觉得赏心悦目的人,张嘴说出的话会有多让他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