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三皇子的马车之内,花有幸跪在地上,双臂反剪缚于身后,青铜面具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一头墨发如瀑披散,几缕碎发黏在鬓角,苍白的脸衬得右脸的粉红色海棠花愈发艳丽,整个人透着几分平日里少见的狼狈与凌乱。
他看了一眼半倚着车壁假寐三皇子,试着动了动被缚的双臂,发现绳索捆得极紧,粗麻深深勒进皮肉,越挣扎越疼。
车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显然四周全是三皇子的手下,他估算着逃走的几率。
“别费力气了。”三皇子忽然开口:“你逃不掉的。”
花有幸抬眼看向三皇子:“为何不杀了我?”
三皇子眼皮未抬,淡声道:“这问题你昨日问了一天,今日又要继续了吗?”
“殿下胸怀大志,权倾朝野,我于您而言不过是个玩物,如今我与他人联手欲置您于死地,您却留我性命,甚至容我同乘一车。”他冷笑一声:“您究竟是太信任我,还是太瞧不起我?”
三皇子嘴角微微勾起:“你我之间自然是信得过的情分。”
花有幸嗤笑道:“情分?殿下口中的情分,是你把我耍得团团转的情分,还是你毫不犹豫弃我而去的情分?”
三皇子缓缓睁眼,目光落向他,那双总是含情的眼眸似有神力,四目相对时,竟叫人挪不开视线。
“太子因沉溺断袖之癖遭父皇厌弃,我断不可步其后尘,若触怒父皇失去圣心,便再无翻身之日了。”三皇子道。
“既然殿下胸怀大志,何必来招惹我?”
三皇子直起身,目光深注凝视着他:“你主动向我投怀送抱,我如何舍得推开?”
“殿下还真是不挑。”花有幸自嘲一笑,他清楚自己容貌普通,当初不知对方身份时,不过是在街头惊鸿一瞥,便对他一见钟情。
他从未见过这般绝美之人,眉梢眼角俱是风月,叫人一眼便乱了心魄。
所以他拼尽全力讨好,只为得到这人的青睐,纵是做尽折损尊严之事亦甘之如饴,唯愿这人肯垂眸看他一眼。
直到那夜,他被三皇子拽入客栈包间。
罗帐翻覆间尝尽欢爱后,三皇子将他留在身侧。
彼时他满心以为对方对他存几分真心,如今细想,不过是金枝玉叶随手采撷的消遣。
可笑的是,他那时浑然未觉,仍沉溺于幻想的虚妄幸福里自鸣得意,对三皇子的要求无不应允,在面上刺青作为专属标记,光天化日之下与他亲昵交融,险些被他人看见。
凡此种种,丢尽颜面。
可换来的,却是无情的抛弃。
那时皇帝一道圣旨,将三皇子匆匆召回京。
那时他跪在他脚下,攥紧着他的衣摆,不要任何尊严地哀求:“求您带我一起走,我不求名分,只求留在您身边......”
可三皇子却嫌恶地挥开他的手,居高临下,连眼角都未施舍半分,只淡淡道:“够了。”
够了……
他的付出,他的牺牲,他的情爱,只是“够了”两字,便可打发。
三皇子走后,他每夜困在噩梦里,那些被撕碎的尊严、跪伏尘埃的狼狈,成了人人口中百嚼不厌的笑柄。
父亲嫌他丢尽家门体面,将他逐出门去。
他想过一死了之,却在临死之际得人相救,救他之人对他说,既然你死都不怕,怎么不敢在闭眼之前,拉那个害你之人一起走呢?
这句话如惊雷在他心中炸响,他望着对方眼中算计,突然笑出声来。
自此,复仇的执念如附骨之疽,在他心底疯长。
三皇子觊觎皇位,他偏要搅乱这场春秋大梦。
可命运似乎总在嘲弄他。
精心布局,到头来仍是满盘皆输。
每当对上那双桃花眼,他的伪装便溃不成军,像扒光衣服站在那双眼前,狼狈得无处遁形。
……
见他失神,三皇子忽然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
他猛地回神,向后躲开。
三皇子淡定地收回手,微笑着开口说道:“有幸,你的脸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最美的脸。”
花有幸只当他是在嘲讽他脸上的刺青:“从前种种皆是我自取其辱,怨不得旁人,但今日,你若不杀我,我定不放过任何可以杀死你的机会!”
三皇子垂眸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滔天恨意,忽然轻笑出声,一字一顿:“求之不得。”他倾身逼近,声音带着戏谑与蛊惑:“只是比起匕首见血,我倒更盼着与你巫山云雨,你情潮攀顶时,杀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