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反手又给了阿灯后脑勺一巴掌,不等阿灯哀嚎,他转向齐桉君道:“别听这小子瞎咧咧,花楼得午时敲过三刻,等那些爷用完午膳才会开市,咱们先把米面菜蔬置办齐全,免得回府不好交差。”
齐桉君点了点头。
他们此行共有七人,按计划分头采买,齐桉君挤过摩肩接踵的人群,在街角一处歪斜的竹棚前驻足。
摊前的菜贩搓手哈着气,灰布棉袄上沾着未干的泥渍,他面前堆着一竹筐的带泥萝卜,表皮还凝着一层霜。
齐桉君随手拎起一颗沾泥的萝卜,在掌心颠了颠:“这萝卜怎么卖?”
菜贩双眼瞬间亮起来,裂开嘴赔笑:“哎哟客官好眼力,这可是今早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头茬萝卜,十文钱一斤!您瞧瞧这水灵劲儿。”他抓起一个萝卜在袖子上蹭了蹭,青白的萝卜皮泛着莹润的光。
齐桉君眉头一皱,将萝卜丢回筐里:“十文?当我没买过菜?东街才卖六文!”
“客官明鉴!”菜贩急得直搓手:“腊月头茬萝卜金贵着呢!炖排骨、腌咸菜都是一绝,保准比西街那些蔫巴货强百倍!您要诚心买,八文一斤。”
“七文钱,行的话,你筐里这些萝卜我全包圆,省得你在这儿挨冻吆喝。”
菜贩一听,眼睛瞪得溜圆,又低头瞅瞅堆得冒尖的萝卜筐,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盘算划不划算。
齐桉君也不急,静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对方一拍大腿,眼里闪过精光:“成!客官爽快,我也不啰嗦!”
说完,手脚利落地将萝卜过秤:“刚好三十斤,二百一十文!”他咧嘴一笑。
齐桉君解下腰间油布包裹的钱串,数好二百一十文递过去。
哪成想菜贩手一抖,铜板哗啦撒了一地,在地上蹦跶着滚得到处都是。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我来捡!”他慌慌张张蹲下身,犹如在草地扑蚂蚱般地去抓那些乱滚的铜钱。
齐桉君也跟着蹲下捡钱,两人胳膊肘不小心撞在一起。
就在伸手抓同枚铜钱的瞬间,他袖子里藏的纸条飞快滑进菜贩掌心,对方袖管里早就备好的纸条,也顺势滚进了他袖口。
把最后一个铜板捡起来时,菜贩子脑门儿上的汗珠子直往下掉,他喘着粗气,攥着钱袋使劲儿作揖:“多亏您帮忙!要不今儿可亏大了!”
齐桉君摆摆手,把扁担往肩上一扛,转身就走,混在人群里没几步就瞧不见了。
菜贩子麻溜儿收齐东西,还冲隔壁卖白菜的挤挤眼睛,乐呵呵道:“来个阔气主儿,全给包圆了!”
边说边使劲拍了拍鼓囊囊的钱袋,铜钱撞得叮当响:“今儿收摊早,回家整两盅去!”
说完拎起竹筐,哼着跑调的小曲,晃悠着往巷口走去。
在巷子里绕了两个弯儿,他左右张望了好几眼,确定四下无人后,才从袖中里掏出个纸条,这是一封折好的信,信面上写着楚霁之启。
他刚把信揣进怀里,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响动,还没等抬头,两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墙头跃下,一左一右抓住了他的胳膊,竹筐啪嗒落地。
他两条胳膊被拧到背后,像麻花似的绞住,脖颈处抵上个冰凉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是把匕首。
“别动。”
身后二人桎梏着他,菜贩被迫仰着头,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不小心就会血溅当场。
他结喉滚动了两下,惊恐问道:“你,你们是谁?”
身后人不语,只是在他身上摸索着,摸到他胸口藏信的地方,一下把信拽了出来。
手持匕首的人将刀尖又往前顶了顶,沉声问道:“给你送信的人是谁?”
菜贩咽了咽口水道:“什么送信的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刀尖突然狠狠地往脖子上一压,菜贩子疼得脑袋“嗡”地一下,眼泪差点飙出来。
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渗进衣领里。
“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老实点,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说话间刀尖又紧了一分。
话音未落,菜贩猛地将头向后撞去,后脑勺狠狠砸在身后那人鼻梁上,趁着对方吃痛松手,他弓着背猛地发力,双臂以极度扭曲地姿态扭转,骨骼发出一连串“咔咔”脆响,只听“嘣”的一声,被反扣的手臂竟生生脱落,从二人钳制中挣脱。
他顺势抬腿踹向另一个人的膝盖,趁着两人踉跄的空当,双臂又奇迹般接好,他滑步到二人面前,伸手就要抽取那人手中的信。
那人借力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了他的手。
菜贩见状迅速收手,转身就往巷子深处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