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大夫虽然年轻,但医术精湛,到了傍晚时,怀廷韫的头虽然还痛,但精神尚好。
齐桉君的精神反倒萎靡起来。
晚饭过后,为了让侯爷住得舒服,宋巽手脚麻利地把屋子收拾一番,将马车上的铺盖拿到木板床上,铺陈的暖暖和和。
看着他忙前忙后,齐桉君想伸手帮忙,却被李大夫阻止,让他好好歇着,不要乱动。
等一切收拾妥当,怀廷韫对齐桉君道:“你去里面。”
齐桉君并不想和他同床共枕,赔笑道:“我睡地上就行。”
“不行。”李大夫皱眉看向怀廷韫:“施针后不得受凉,你怎能让他睡地上?”
怀廷韫道:“所以我让他去里面。”
齐桉君道:“我还是睡外面替您挡风吧。”
李大夫:“不行,你不能吹风。”
齐桉君无奈道:“我没有那么虚弱。”
怀廷韫看向李大夫:“你对我的仆人甚是关切。”
李大夫直视着他:“恪尽职守,分内之事。”
齐桉君忙狗腿道:“你还是对我的主子恪尽职守吧,主子好我就好。”
李大夫瞪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烂泥扶不上墙的意味。
齐桉君却跟没察觉到似的,仍旧满脸谄媚,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怀廷韫上床安歇。
瞧着齐桉君这副没骨气的模样,李大夫重重叹了口气,懒得再多费唇舌,转身走回桌前,坐下来继续翻看医书。
最终,还是齐桉君侧躺着睡在了外沿,身后的怀廷韫呼吸均匀,已沉入梦乡。
夜色愈发深沉,四下里万籁俱寂。
半梦半醒间,齐桉君感到肩头被人轻轻拍了拍,他缓缓睁开眼,在朦胧的视线中,一张白净的脸陡然闯入眼帘,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这本是一张极为清秀的面庞,可在这半夜突兀出现,还是令齐桉君心脏猛地一缩,惊得瞬间清醒,差点叫出声来。
那人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这人正是李大夫。
齐桉君不解地看着他。
“别出声,跟我来。”
说完,他先一步向屋外走去。
齐桉君双唇轻抿,小心翼翼地起身,转头看了眼怀廷韫,呼吸平稳,面容沉静,并无醒来的迹象。
他暗自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跟了上去。
外面的雪已停歇,银白的月光倾洒在茫茫雪地上,映照的周遭亮如白昼。
齐桉君瞧见李大夫大摇大摆地出了院门,门口处马车上的宋巽却没任何反应。
他小跑了两步追了上去。
嘎吱嘎吱的踩雪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我们这是去哪儿?”齐桉君问。
李大夫不语,只一味前行。
齐桉君也只能跟着。
二人拐进一条幽僻小道,沿着小道一直走到尽头,那处停着一辆马车。
李大夫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他道:“快上马车。”
齐桉君不明其意:“去哪儿?”
李大夫道:“让你逃命去。”
这话齐桉君更不明白了:“好端端的我为何要逃?”
他叹气道:“六殿下,您早已认出我了吧?”
齐桉君一怔。
李大夫继续道:“师父兵变之前便把我送出了宫,让我逃过了那场屠杀。”
他看着齐桉君,眼中带着隐晦地喜悦:“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六殿下。”
言罢,他抬手一甩袖摆,便要屈身行礼,齐桉君先一步将他拦下。
“还拘这些礼节做什么,我早已不是什么六殿下。”齐桉君语气淡然,似早已释怀。
李大夫眸光黯淡下来。
齐桉君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官邈,我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着实吓我一跳呢。”
李官邈神色凝重道:“此处是我师父的老家,当时,师父只说让我替他回乡探视亲人,哪曾想,我刚到这儿,便听闻叛军起兵谋反的消息,师父也在那夜…”
话语未尽,却满是悲戚与怅然。
那夜,叛军如潮水般冲破宫门,厮杀声与尖叫声随着熊熊烈火响彻云霄,金碧辉煌的大殿被鲜血和杀戮淹没,一夜之间,皇宫沦为修罗场。
太医署的所有太医被集中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