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厚重的铁门隔绝了外面世界的狂风骤雨,却关不住门内狭小空间里汹涌的暗流。绝对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包裹着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
江越背靠着冰冷、布满铁锈和灰尘的墙壁,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带起胸腔剧烈的起伏,喷出的热气撞在近在咫尺的另一个胸膛上,又被反弹回来,混合着对方同样灼热的呼吸。
林子意的手,那只骨节分明、此刻却冰冷得如同钢铁的手,依然死死扣在他的手腕上。脉搏在对方的指腹下疯狂跳动,像一只被陷阱困住、濒临绝望的鸟。
那力道大得惊人,是纯粹的禁锢,不带丝毫暧昧,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掌控和确认——确认这个猎物没有消失,确认这具身体还在剧烈地反应着恐惧和生命。
“你……”江越试图开口,声音却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只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别出声。”林子意的声音再次响起,紧贴着他的耳廓,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命令。
黑暗中,江越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说话时喉结的震动。那只握着他手腕的手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拇指的指腹精准地、不容抗拒地按在了他桡动脉最敏感的位置,仿佛一个无声的警告,也像一个冷酷的测谎仪,时刻监测着他生命体征的每一丝波动。
逼仄的空间里,两人湿透的身体几乎严丝合缝地紧贴着。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衣角不断滴落,在地面积起小小的水洼,发出单调的“滴答”声。然而衣物下透出的体温却在黑暗中异常鲜明地传递着。
林子意的胸膛紧贴着他的肩臂,湿透的布料像一层薄冰,冰层之下却是滚烫的、同样因剧烈奔跑和高度紧张而沸腾的血液。江越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的起伏,感受到那颗心脏同样在以不正常的频率撞击着肋骨——这发现让他心头掠过一丝荒谬的惊疑:这个永远冷静得像精密仪器的人,也会紧张?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粘稠地流动。门外的雨声、风声、远处模糊的城市噪音,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消防通道内只剩下两人无法平复的粗重喘息、擂鼓般的心跳,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充满冰冷审视的沉默。林子意身上那股混合了雨水、青柠香波和淡淡硝烟残留的气味,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霸道地侵入江越的鼻腔,像一张无形的网。
那枚紧贴在胸口内袋的、刻着LY-0716的半枚弹壳,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湿冷的衣物灼烧着他的皮肤。而锁骨深处,那颗沉默多年的金属碎片,在极度的紧张和冰冷的湿气侵袭下,开始发出尖锐而持续的刺痛,像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里面搅动。
黑暗中,林子意突然动了。
不是放开他,而是那只空闲的左手猛地抬起,带着一股冰冷的风,精准地按在了江越左侧锁骨下方,靠近肩峰的位置——那正是金属碎片的位置!
“呃!”江越猝不及防,剧痛让他闷哼出声,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却被身后冰冷的墙壁和林子意紧扣的右手死死钉在原地!
那只手!那只手按的位置,分毫不差!正是X光片上显示金属异物阴影的位置!正是此刻剧痛爆发的核心!
林子意的手指冰冷而有力,隔着湿透的校服衬衫,像五根钢钉,牢牢钉在那道旧伤疤上。没有询问,没有试探,只有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确认。他在感受什么?感受那伤疤的形状?感受下面骨骼的异常?还是在感受那颗深埋的金属碎片隔着皮肉传来的、无声的回应?
“你……”剧痛和巨大的惊恐让江越的声音都变了调,他想挣扎,想质问,想推开这只如同刑具般的手!
“别动!”林子意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粗暴的严厉!
黑暗中,江越甚至能想象到他镜片后那双眼睛此刻必定锐利如刀,充满了冰冷的审视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暴戾?他按在江越锁骨上的手指猛地收紧了力道,剧痛瞬间像电流般窜遍全身,让江越瞬间僵直,几乎无法呼吸!而那只扣着江越右手腕的手,拇指也骤然发力,死死压住桡动脉,仿佛要阻断他所有的反抗力量!
“你这里……”林子意的声音再次响起,紧贴着江越的耳廓,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他的神经,“藏了什么?” 他的气息喷在江越冰冷的耳垂上,带来的不是温热,而是刺骨的寒意。
那只按在锁骨上的手,拇指指腹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用力的方式,在那道旧伤疤上来回碾压,仿佛要将皮肉下的秘密硬生生碾磨出来!
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淹没了江越所有的思维。冷汗瞬间浸透了内里的衣物,与冰冷的雨水混杂在一起。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恐惧、愤怒、被窥探的耻辱……无数情绪在胸腔里炸开!林子意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他看到了那张X光片!他此刻的行为,就是一场无声的、冷酷的刑讯!他在逼问这颗子弹的来历!他在逼问自己和二十年前那场爆炸、和他父亲死亡的联系!
黑暗放大了痛苦,也放大了屈辱。身体被完全禁锢,致命的弱点被对方冰冷的手指死死按住、反复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