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枫似乎染红了姑苏半边的天,李融的视线扫过正挂新牌的客栈,排长队的点心铺子想来就是苏肆中意的那家,剩下是些茶楼,未到时候只有过夜的商队开了窗坐在楼内畅饮。对街要从桥上走去,零散小舟停在河边载着货物从桥下缓过。他寻着卖绢纱的铺子,自家的店号熟记于心,如此纷多的招牌要让苏肆来才是真正的为难。
苏肆也才缓过劲来,知道李融不过半真半假方才全靠诈他的话只是为了出门转一转,他也被绕了一遭现在请公子回去也来不及了。他走在李融旁边看得眼花缭乱,“公子那边好像有鸟叫”“胭脂铺子里好多淑女小姐排着长队”“桥边两条船好像正巧撞上,船夫正在争论不休”……
李融合上折扇再敲了下苏肆肩膀,现在身边恢复了往日吵闹倒让自己看得目不暇接了,所幸时辰尚早,他能一一依着街边逛去,也不急寻自家店号。由着苏肆费尽口舌说着街边的许多商铺,遇到新奇的货物也能有时间进去挑选一番。新开窑的茶盏阿父一定喜欢,阿娘平日里偏爱素净的锦纱,城内流行的话本也要买些下来带回去给阿娘和女眷们解闷用。
李融走过长街大半,手里拎提的东西却也不少,方才吩咐过店中伙计将茶盏送到自家铺中顺便询问过铺子的大概位置。苏肆又买了小吃拿在手中享用,耳边总算清静下来了。他抬眼看过铺前的招牌,确认了自家店号抬脚迈进去。
快及正午时分,铺中来往的客人也算络绎不绝,只是限于空间狭小,帮忙的伙计自顾不暇。作为主人家也不得不帮衬几下,阿父向来不同意自己接过家里生意,只固执不断请先生教书,家中的书房几年前就加盖了一间。似有书到用时方恨少之意,李融也难免生疏于此事,聚神听着买家的要求一一记录下来再分述给店中帮忙的伙计。
直到苏肆吃完了手中的甜膏进到铺子里接替过他,这才抽空拿了信物去找铺中的管事兑游学所要用的银两。顺便吩咐过伙计将一会儿送来的茶盏话本之物连带今年的账本可以一同送报到庐州,自己不擅此道只能由阿父做主忙碌。
李融辞别过准备强留饭食的管事,将苏肆从客人中带出来得了空。只消半天书童便跟铺子内的伙计熟络了不少,再度被拽出来的时候已是口干舌燥连饮了店内三大碗白水。
“公子兑完银两了?铺子里的生意可真是好啊,在庐州哪里见过这么多人啊。”他依旧气喘吁吁着,伸手取下李融背着的行囊才算履行了书童的职责,“那公子现在准备往何处走,我下午还得提前给公子去煎风寒要用的药材呢。”
李融在街边停了停,长街上的小贩和行人越聚越多,再能有的去处便是酒楼之流,不若回去再休息半天。等到晚上再出门登上游船领略姑苏城内的夜景。“回去吧,你也正好再歇半天,顺便找好车夫,明天清晨我们就启程去金陵。”
“公子?”苏肆对这样的安排惊诧了一刻,又懊恼于自己肯定劝不过一心赶路的人,“那公子可要记得按时喝药,等到金陵了要再请大夫诊脉。”
李融掩扇轻咳几声,忍下身上的疲累应了声转身走回客栈去。桥上拥挤不堪,他在旁等待着,桥下的水泛起粼粼的波纹,船夫撑竿渡了满船的货物,江南正中似乎比书中读到的更甚,楼阁相望,郛郭填溢[1],又勾出许多故事来,譬如兴乐石城,走犬长洲[2]之景百年而未有变。
他回了房间内先就凉茶解了渴意,由着苏肆张罗些粗茶淡饭算作今日饮食。于他自己来说,游学之清苦也是迟早要适应的事情,姑苏如此,金陵想必也会更甚,至于齐鲁之地和那远在北地的长安呢,只能待自己亲眼看过去。
[1]取自朱长文的《吴郡图经续记》
[2]《吴越春秋·阖闾内传》:“射於鸥陂,驰於游臺,兴乐石城,走犬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