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干什么?跟踪她?
她不过是受老妈的所托,带了些礼品,来探望一位生病的伯母。
跟踪狂看她掉头就走,情急之下冲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宋存惯性向前,险些要撞上他的胸口,又听见身后的自行车叮铃铃作响,到嘴的嘲讽憋了回去。
冷静、淡定,我是一个钢琴家。
她大力转动了下手腕,对方松开了,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圈淡淡的红痕。
“跟踪我?”他知不知道她可以报警抓他,上次没抓成,这次就不一定了。
“不是,碰巧遇到了。”他往后看了一眼,撒了个弥天大谎。这么多相像的胡同,能偶然遇到,也是见了鬼了。
宋存懒得拆穿他,就这样自顾自地走了。
他没奢望她的妥协,拽着她的手腕,直接往停车的地点走。反正拉一次也是拉,拉两次也是拉。
她被推搡着塞进了副驾驶。
“你是不是胆子也太大了?”她掌心盖住比刚刚更红的手腕,质问他。
言列开窗锁车门,“我知道。先谈,谈完再报警抓我。”
宋存:“.......”
法外狂徒啊。
“别开车。”她伸手就给他熄了火,“有话就在这说。”
言列也退了一步,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拽她时,害怕弄伤她的手,就直接抓了手腕。她挣扎得厉害,就用了些力,没控制好。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好声好气道。
“不用了。”她藏在了身后。
言列:“我会负责的。”
......
“你整天负责这个负责那个的,怎么不去竞聘联合国秘书长。”她有些无语,“对你该负责的负责的吧。”
该负责的?言列看着她,“我没给别人说过这句话。”
......
车里再次静默,她一时间也接不上话。记忆中他好像总是这样,气势汹汹地挑衅你,等你真的转身要对峙时,藏獒又在顷刻间变成了哈士奇。
她搞不懂他的脑回路。
看着她神色缓和下来,言列渐渐松了一口气。
晚霞照进来,落在她的睫毛上,瞳孔也跟着变浅。只是前窗玻璃的倒影里,嘴角还是绷直的。
冷若冰霜的脸庞上,偏偏镀了一层柔光。
宋存等着他的后续,却一直等不到。转过头去才发现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
过了几秒,她忍不住了,“你有话就快说。”
“你不相信,是吗?”他闭着眼睛,动了动喉结。
夕阳的残晕,悄悄爬上白皙的脖颈,见光的肌肤上,蒙了一层绯红。
她扭开了视线。
严重怀疑,他是不是也给那位作家使用了同款美男计,哄骗着别人为他出头。
“相信什么?”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压制过的痕迹,“你和这件事没关,还是那位才华横溢的作家只是想找个参照。”
余光瞄到他喉结又要动,宋存抢了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也无所谓,反正现在死无对证,也不能怎么样。”
听见她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言列睁开眼,眸光朝眼尾瞥了一下,带了三分无辜的欺骗性。
宋存在后视镜里看见这一幕,抿了下唇。
他沐浴在残阳中的半张脸和半个身体,被染成金黄色,突然间有了神性。
人对神,总是苛刻又宽容的,一方面对他们崇拜,捧得高高在上,要他们守着清规戒律,只做造福万民的事,另一方面又会乐见其成他们冲破枷锁,展现一点人性。
眼下她对言列,就有着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感。
“你能不能坐好说话。”她罕见地,下了不该下的命令。
言列坐直了身体,眼尾余留一丝笑意。
她在害羞什么?
“你有话就说吧,我还有事,要去练琴。”她再次提醒他。
言列懒懒地“哦”了一声,他知道这大概是真话,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练琴更重要。
“不会再出现了,之前的那种状况。”他没完全坐直,保留了一点让她受用的姿势,“媒体也不会乱报道,也不会有人....再去干扰你的演奏会。”
声音太好听,宋存已经受到了干扰,“我说过了,和你无关你就不要管,你管了也没人感激你。”
真是见了鬼了,能让她这双耳朵觉得好听的,得是什么天籁啊。让他别用这种声音说话?
.......
那还不如让他闭嘴。
“没有什么好感激的,是我应该做的。”
“你该做的?”是真有点不高兴了,“你们什么关系?她的行为,需要你全心全意地来买单。”
“算是.....很好的朋友吧。”
宋存手指轮流着敲了敲座椅,他们是什么关系,不需要她来管。
“说完了是吧?”
言列嗯了一声。
“再见”两个字在喉头打了转,换了句别的,“她为什么自杀?抑郁症,还是别的什么事?”
“这个我真不知道。”言列闷头想了想,他出国这几年,两人很少见面,前年的时候,王涵还咨询过他,说想来美国读书。
咂摸片刻,他还是说了自己知道的。
“因为她亲眼目睹父母死于一场高空事故,得过PTSD,一度没办法社交。接受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治疗,受这个影响,也没办法出去工作,才在家写作。”
宋存知道这个病。在国外念书时,一个同学在半夜听到拉琴的声音,突然情绪失控,冲向了窗户,从六楼跳了下去。她后来被科普,这是因为当时PTSD发作,大脑组织错乱,引发的惨案。
据说这位同学因为从小被家里极度变态地逼着练琴,完不成曲子就挨饿受冻不让睡觉,久而久之形成了PTSD。
“她有这个病,是不是不应该从事这样的工作?”写作有巨大的情绪内耗,在她看来,本来就不容易控制情绪的人,岂不是更容易失控。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吧。”言列身体往后靠,半阖着眼。
宋存从他叹息的语气中,品味出了几分痛苦。虽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也理解,以前柳桉被人乱拉自行车后座,她都会觉得有点难过,更何况是这样惨烈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