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藏蕴阁化为一片焦土,千卷古籍灰飞烟灭。浓烟散尽,残垣断瓦之中再无一丝曾经藏书重地的痕迹。
消息传到宫中,震动朝野。
顾石和两位先生顾不上殿前失仪,直接入宫,言之凿凿地将楚砚朝与许楠伊列为纵火嫌疑,状纸直递御前。
陛下震怒,御前传召当事人进宫问责。
御书房内金柱高悬,气氛压抑至极。烛影沉沉,御案前的宋修远一身常服却威严毕现,眉宇之间寒意森森。
“学生楚砚朝,叩见皇上。”
“学生许楠伊,叩见皇上。”
两人双膝跪地,声音齐整,神色却各异。
许楠伊镇定如常,而楚砚朝虽低着头,背脊却笔直如松。
宋修远抬眸,看向许楠伊,那眼神冷若冰霜。
这就是许征的掌上明珠?
他记得她年幼时在宫中磕磕撞撞地闯了不少祸事,可如今,这张稚气褪尽的面孔,反倒稳重些许。
稳重?
前些日子,确实因她的事,搅得朝堂不得安宁,从幼至今,却似乎只会制造祸端,他怒色沉沉:“就是你们二人烧了藏蕴阁?”
语气不重,压得满殿人心里发沉。
楚砚朝微一叩首,率先开口道:“启禀皇上,学生受山长之命整理书册,当时离开时藏蕴阁并未察觉任何异样。”
许楠伊也随之开口,声音温婉有力:“启禀皇上,山长命学生与三公主一同抄写院规,学生安守本分,抄写如常,离开时阁内并无异状,实不知火从何起。”
她脸不红心不跳,语气笃定,话说得平静自持,即便面对天子,竟也不见丝毫怯意。
外人看来,她仿佛真的是被冤枉牵连一般。
“安分守己?”顾石远冷哼一声,盯着她看了片刻,“你倒是说得轻巧。”
宋修远道:“哦,此事还有熙儿的事?”
他目光一转,已然猜出其中并不简单。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脚步,掌事太监赵公公进殿跪禀:“启禀皇上,三公主求见。”
宋修远皱眉:“让她进来。”
宋熙听到风声,早就来大殿外候着,听到传召,她疾步而入,扑通跪地,道:“父皇,此事和他们二人无关。”
一副独自要将责任全部揽下来的架势。
宋修远眸光微动,低声道:“怎么,此刻你倒是挺身而出,要为他俩担罪?怎么,藏蕴阁是你烧的?”
“父皇,此事虽非儿臣所为。”宋熙昂起头,满是坚定,“但藏蕴阁起火前,儿臣确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宋修远见她义愤填膺,眉头紧锁,看向宋熙的眼神,竟透出几分隐隐不忍。他怎会不知这个女儿行事鲁莽,一腔血性,认准了的事,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可肇事者里面牵扯到了宋熙,宋修远一时也犯了难,她是皇族,是皇家血脉,她若卷入此事,必定掀起更大的风浪。
一时间,大殿之上,众人噤若寒蝉。
赵公公垂下眼睑,立刻出列劝谏道:“三公主,请慎言,此事牵涉重大,万勿儿戏。”
“父皇。”宋辙从列中缓缓走出,躬身行礼,“如今祸事已起,再怎么惩罚他们也无济于事,眼下该想想如何弥补才是。”
宋修远目光落在他身上,眸中浮现一丝复杂。
而宋熙心头一松,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来,感激的看了宋辙一眼。
若不是他出言解围,这事怕真要闹大。藏蕴阁被毁,书院震动,宫中震怒,若再追究起谁之过错,她们三人,一个都逃不掉。
“你倒是护短。”宋修远眉梢一挑,“此事因你们三人而起,你们三位说说,该如何补救?”
言辞锋利如刃,一时三人皆低头不语。
楚砚朝握拳沉思,他向来沉稳,可眼下此事确实棘手。
若是有备份,他至少还能誊抄,可藏蕴阁中多为孤本,再抄亦无原卷。此时,他也没有解决计策。
宋熙也讷讷不语,撇着嘴,若不是眼前的是父皇,她怕是早开始狡辩了。
许楠伊却在此时,微微拱手,朗声道:“启禀皇上,学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初生牛犊不怕虎。
她神色平静,语调谦卑,却透着一股倔强,眼下之所以畏手畏脚,是接下来她说的话,多少有些大逆不道。
宋修远目光微眯,淡淡道:“有话直言,朕恕你无罪。”
一个只会制造祸端的闺中女娃,还能说出花儿来不成。
许楠伊深吸一口气,道:“回皇上,学生抄完院规后,一时闲来无事,便随意翻看了些书册。学生以为,藏蕴阁虽藏书众多,类别却太过单一,尚有偏颇之处。”
此话一出,满殿微动。
“偏颇?”宋修远似有兴趣,“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