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辙沉着脸坐下,望着桌上的那几张王八图,额角的青筋一直没下去,道:“雕虫小技,自以为很聪明,许楠伊,你有什么可说的。”
见自己的小把戏被揭穿。
许楠伊嘴角咕哝着:“我都说了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靠别人,总会翻车的。”
宋辙瞥了她一眼,声音不冷不热地落下:“强词夺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顾管事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脸色苍白,衣角还带着火星与烟灰,“山长,不好了,藏蕴阁走水了。”
宋辙面色一变,腾地起身,衣袖一扫:“去看看。”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奔往藏蕴阁。
远远地,便能看到滚滚浓烟翻腾而上,赤焰冲天,仿若吞噬天幕的猛兽。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照在众人脸上,红得几近狰狞。
许楠伊立刻加入了灭火的队伍中,有人提着木桶来回奔跑,有人扯下湿被奋力拍打火焰,还有人不顾烧伤徒手将木架上的书卷一卷卷往外搬。
昨日那位身穿白袍的老先生,此刻头发灰白、衣袍焦黑,站在火海前喃喃自语,满脸惶恐:“完了,完了,书院基业,就此毁于一旦啊。昨日我便说是大凶之兆,果然,果然应验了……”
他快步扑到宋辙跟前,眼眶通红,几乎要哭出来:“山长,藏蕴阁被毁,这可如何是好?”
宋辙眼神冷静如冰,迅速下令:“顾管事,立即带人分头行动,看水源是否够用,若不够,便去街坊借水。其他人,先将外围能救的典籍和可燃物全部搬离。”
他语气一顿,又看向刘风:“你,立刻入宫,禀报太傅与父皇。”
刘风一拱手,应声而去。
正当所有人井然有序展开救援之时,一道身影却执意逆火而行。
那是书院中颇有声望、身穿藏蓝色长袍的先生,他直直地冲向被火海吞噬的藏蕴阁,眼神疯狂,满是悲愤,道:“里面还有孤本,还有前代山长亲笔批注的卷轴,不能全毁了,不能全毁了。”
就在他即将冲进火场的一刻,一道瘦小的身影猛地扑了上来,将他拦下。
“先生不可!”许楠伊双臂撑住他,几乎被推得跌倒,仍死死护在前头,“你进去会没命的!”
让开!”他怒不可遏,脸色涨红,“你这顽劣小儿!藏蕴阁多年完好无缺,为何偏偏你进去一夜就起火?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许楠伊被他一把推开,后背撞在石柱上,眼前一黑,耳中嗡鸣不断。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甚至整晚在埋头抄写院规,可如今藏蕴阁火灾一起,所有目光,所有质疑,毫无悬念地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她缓缓抬起头,望着被火光吞噬的楼阁,唇瓣微颤,指尖发凉。
此事,百口莫辩。
火焰中,仿佛有人在高声质问:
“你昨夜在藏蕴阁做了什么?”
“你是不是心怀不轨?”
“是不是你放的火?”
风越吹越烈,火越烧越旺,而她站在那红光之间,像被烈焰照穿的影子,孤立无援。
宋辙看着她,目光深沉,未置一词,只紧了紧指尖。
楚砚朝身上已被水浸透,眉眼间满是火光的倒影与焦灼的汗水。他一趟又一趟冲进火势蔓延的藏蕴阁,用棉被裹着身体四处寻找,又冲出去,再次打湿。
一次次扑入火海。
他的声音在浓烟滚滚中几近撕裂:“宋熙!宋熙!公主殿下,你在哪儿?”
火光吞噬着藏蕴阁,烈焰裹挟着书卷、木梁的爆裂声响不绝于耳,他却毫无退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出事。
宋辙听到楚砚朝的喊声,神色难看,眉心猛地拧紧:“糟了。”
刚才他还罚宋熙抄写院规,她该是在藏蕴阁。
正当他快步朝火场里面奔去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楚公子,我在这儿呢。”
人群回头。
只见宋熙穿着那身颜色鲜亮的襦裙,头发微乱,一手还拿着半只油光锃亮的鸡腿,一边咬着一边朝这边走来。
宋辙脚下一顿,眼底的怒意终于爆发而出,转身冷声喝道:“谁让你乱跑的?兄长还以为你困在了里面。”
宋熙被训得一愣,但很快又嘟囔着嚼了一口鸡腿,含糊道:“我饿了嘛,饿得头昏眼花的,就想出来找点吃的。还好出来了,不然兄长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宋辙气得脸色发青,袖袍一甩,转过身去不再理她。
而此时,楚砚朝也循声奔了过来,双手还滴着水,苍白的面色中透着一丝惊魂未定。
待他看见宋熙安然无恙,手里还拿着鸡腿啃得津津有味,整个人仿佛被人从惊涛骇浪中拉上了岸,险些跌坐在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一连重复了两遍,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颤抖。
宋熙见他衣衫狼狈,脸上还带着烧伤的痕迹,顿时也不脸红了几分,讪讪道:“你是……去找我了?”
楚砚朝望着她,眼神沉静,点了点头。
宋熙愣了一瞬,心口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