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假装睡着。
身边的呼吸很轻,像风被按在棉絮里,我知道他没睡,就像他也知道我在装。空气沉得厉害,一寸寸压进胸口,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梦里,还是医院的味道。
冷白的灯,淡淡的消毒水气息,仪器滴答的声音像在耳膜深处敲骨。
我梦见了很多年前,那一次他发高烧到四十度,被推进病房,医生的话我一句都没听清,只记得他哭着喊我名字,声音湿哑得像是从水底浮上来。
那时候他才八岁,小小一团,脸红得像快烧化的瓷器,眼泪挂在睫毛上,一直喊我。
“哥,我梦见有人要把你带走。”
我坐在病床边,拉住他冰凉的手,手指轻轻顺过他后脑:“不会有人带我走,我在。”
他往我怀里缩,小脸贴着我胸口,手指攥住我衣服不撒手。
他那时候真的很小,怕失去我,怕得要命,我以为这梦会一直这么温柔下去,结果不是。
梦境忽然一拧,像被无声地扯碎了。
医院走廊拉长,天花板的灯忽明忽暗,氧气机的声音沉得像沉在水下的钟,我还坐在床边,但顾清玉已经长大了。
他穿着病号服,脚步没声地靠近我,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却藏着一种压抑的疯意。
“哥,我又梦见有人要把你带走了。”
我嗓子发紧,想张口。
可他忽然笑了,那笑意一点点冷下来:
“这次,我不等他们来带你。”
“这次,我先动手。”
他一步步靠近,我下意识往后退,可腿像灌了铅一样根本动不了。
“你不是说不会丢下我吗?”他低头看我,眼神发亮,“那我就只好……抓紧一点。”
他伸手扣住我手腕,把我压进那张病床,整个人贴上来,呼吸贴在我耳边,温度一点点钻进皮肤。
“你怕我吗?”
我想骂他,想挣脱,想告诉自己只是个梦。
可我说不出口。
他靠得很近,脸就在我眼前,近得呼吸相撞、睫毛几乎能扫进我眼里。
我好害怕。
梦里的顾清玉和现实里那个温顺又乖巧的他,简直是两个极端。
他的眼睛里没有眼泪,也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平静。
他笑了,嘴角带着一点甜得发腻的弧度,小声地问我:
“哥哥……我真的,好想你。”
声音轻得像风,可每个字都像刀子扎进心口。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嗯?为什么?”
“我那时候一直等你啊……每次醒来都问他们你来了没有,可他们都说你没来。”
“你不是最疼我的吗?”
他歪着头,眼睛亮得可怕,一边问,一边轻轻用额头贴住我的,像在贴热度,又像在确认我是不是还活着。
我喉咙像被钝刀切着,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忽然笑了,语气却陡然低下去,含着哭腔,咬着每个字:
“既然你不来看我……”
“那就别走了。”
“哥哥,你就一直,永远,都待在我身边吧——”
“哪儿也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