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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手吊着地铁拉环的余想瞥到甘乐遥手机屏幕上的对话框,转开视线盯着实时更新的线路图前,明知故问道:“干嘛不跟承心姐说实话?”
闻声抬眼的甘乐遥看向余想,他没说话,略长的前发细碎地铺在他的眉下,遮不住单边遮住左眼的医用眼罩。
他今天嫌热,把脑后的碎发用发绳随便扎起,因此耳后勾着的绳也若隐若现。
这趟回大学城的地铁上基本都是年纪相仿的学生,车厢拥挤,甘乐遥听得到有女孩子在小声地议论他。他长得高,穿着白色一套的运动服,单肩挎着球包,脸上还戴着单边眼罩,这个造型实在是有点像某个出名篮球漫画的角色。
更巧合的是,他也是在球场上冲撞受的伤。
“我说什么实话?”
甘乐遥不太习惯单眼视线被挡的感觉,他抬手拨了拨碎发,漫不经心:“跟老姐说我眼睛受伤了,还是她亲弟弟弄的?算了吧,没大碍,说了到时候又让她不好做了。”
甘乐遥很少这么直白地说有关重组家庭的事,即便是对着余想,甘乐遥也从来不怎么提那个横在他跟继姐之间真正的弟弟。
虽然余想早就从高澄意与高承心细看相似的面孔中窥知一二,但猝不及防听到甘乐遥说承认,他仍然微微一怔。
余想难免回想起赛前面对面鞠躬时的场景,跟甘乐遥相同位置的高澄意弯腰的姿势很标准,然而抬眼时,他漆黑的双眼透过碎发,怎么看都不够恭敬。
高澄意的眼睛最像他的姐姐,然而他的眼神可谓是南辕北辙。
承心澄意,称心称意。
可惜眼前这个高澄意看起来可一点都不称心如意。
“那个9号看着像问题少年啊,帝京真有意思。”握住腕带活动手腕的队长笑呵呵地凑过来跟余想咬耳朵,胳膊揽住他的肩膀勾着他一同往休息区走去,“今年的全国赛一定很精彩。”
余想推了推被这一搭震得滑落鼻梁的眼镜:“前辈,您口中的问题少年打得不错的,小心国立历年的连胜就折在您这里。”
“这才有意思呢。”
队长听出余想的敬语更像阴阳怪气,而不畏强敌是竞技的本质,他哈哈笑起来,抬手指了指走在前边的甘乐遥:“我们这不也有个装乖的问题少年吗?”
LINETALK的群组还在响着新消息,滴滴的提示音同时从他和甘乐遥的手机传出,打断了余想短暂的走神。
“今晚庆功宴,队长催我们别迟到,否则迟到的要续摊的时候请饮料。”
甘乐遥点开气泡一目十行,自然地岔开了话题,带着笑开始吐槽这算不算前辈压榨后辈。
“那真得准点到,谁不知道队长简直就是个无底洞的酒豪,天知道怎么会有这种酒量的大学生。”余想想起刚入球队时全场都被自家队长喝趴下的惨烈场面,干巴巴地应和一声。
他还记着旁边女生盯着甘乐遥的议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甘乐遥的左眼,“医生怎么说?没问题吗?”
“没事,就是有点充血,过个几天就可以不戴了。”
这在球场上就是小伤,甘乐遥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裁判紧急暂停的哨声仿佛还在耳边,记分牌上的电子分数比任何时候都要鲜红,就差两分而已。高澄意面无表情地喘着气,他用力地皱了皱鼻子,随后闭了闭眼低声朝自己说抱歉。
不甘心吗?
不甘心吧。
余想和甘乐遥一样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天的预选赛,他忍不住轻轻嘀咕:“有必要吗?”
甘乐遥知道余想指的是什么意思,昨天的高澄意看起来拼过头了。以帝京的实力,输了预选赛也不算什么,市赛对他们来说不算太困难,最终的全国赛上一定会有他们的名字。
可昨日国立对帝京的预选赛偏偏打得剑拔弩张,就连实况转播的解说都磕巴了好几回。
显然不正常的不止高澄意,就连他也是。
“有必要,我能理解。”甘乐遥垂眼凝视着摇晃的车厢,无数各异的鞋相互错落,失去了一边的视线总有一角是昏暗的,正如昨天他捂着眼站起来时的所见。
缺少一半的视野,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地让他看清高澄意眼中的不甘。
甘乐遥低低笑起来:“是我的话,我也不想输。”
25
在此之前,我未曾认真把芹小姐口中描述的澄意当真。
这或许就是血缘的傲慢,我近乎盲目地相信这个孩子会有不变的地方,纵使他长大,纵使我们许久不见。
然而现实却是,我不得不服下这所有由分离结成的苦果。
“我该叫你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