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山庄前前任庄主,自然就是落麟虹她亲爹,这货死了老婆以后,向来以风流成性闻名。
当然,比落麟虹死的还要早。
“他老人家私生子是有不少,偏不巧我每个都认得长什么模样,所以你甭想随便拿套说辞糊弄我。”
落长明闻言看向崔应声,正见对方“唰”一声折扇一开,拿在手里轻轻晃着。
他看着他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头突然冒出一股火气,冒得很是莫名其妙,但无论如何也消不下去。
“崔先生既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我一遭?”
平白地侮辱人么?
落长明心中火气更盛。
在南方,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摆不脱他娘落麟虹的一个名号,人逢即称:“那不是那谁,大名鼎鼎落麟虹的亲生儿子嘛。”
他实在没想到他娘的名气大到这种地步,即便他戴着面具,也不免被人揭开面具底下的真面目,露出一张与他娘肖似七八分像的五官来。
就在对面的崔应声果不其然道:
“唉,长明,你的身形与你娘年轻时很像,我只是不敢确认,不敢确认。”
崔应声说到这儿就坐不住了,站起身在对面沿着长桌的边儿来回踱步,到最后也没说个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不敢确认。
他踱了几个来回后,忽然站定侧首:
“钟无期以前把我防得死,只怕我把落麟虹的崽儿偷走去养,消息不肯透露给我一点分毫;就算现在也还把我防的死,叫我根本去不到南方一星半点儿。”
落长明视线一直随着他,这会儿就见他又一个忽然,忽然笑了。
“他就算千算万算,恐怕也没算到老子他大爷的根本不在南疆!算不到你与我命中终有这一面!”
落长明见他心绪如此起伏,干脆不等了,直接问:
“你是我娘什么人?”
崔应声感慨:“孩子,这世上的事很多时候很复杂,要真论起来也简单。我还年轻的时候,家里满门曾被爹娘的仇家屠戮,你娘在那个时候救下了逃亡的我,自此我便一直跟在你娘身后,直至她失踪。就这么简单。”
如今很多年过去了,世上老一辈、中年一辈都或退或隐,轮到少年郎们站上旧水榭去唱属于他们自己的新戏。
而唱新戏的少年郎们,总是很难清楚知晓以前的旧戏目。
落长明知道的也极其有限,因为钟无期总是很少提及他娘,尤其从不提及他娘的死。
他不知道他娘曾经还失踪过,金岁和玉岁那时候还很小,也还不到记事的年纪。
他没有出声,隐隐希望崔应声能够继续说下去,说他娘为什么失踪,为什么死?
可是明显敌对的崔应声和钟无期,在这种时候竟然惊人地达到了一致——
崔应声没再说下去。
只高兴道:“你能不能叫我一声舅舅?”
落长明微怔一瞬,没有开口。
崔应声并不是他娘的亲兄弟,他不能这样叫。
但他这样叫了钟无期,因为钟无期是他娘的师弟,据说是最宠爱的师弟,可以等同于手足。
崔应声等了半天,没能等到回应,一不失望二不尴尬,仿佛早已对此有所预料。
“都怪那姓钟的。”
落长明没对这孩子气的发言有什么看法,只是摘下脸上的面具,大大方方喊了一声:
“崔叔。”
崔应声两眼一笑,正准备应,就听见他问:
“我娘是怎么走的?”
崔应声两眼一闭:
“人半辈子命数到那儿了,就是那么回事。你这回来,是要鉴什么物?”
落长明稍顿一瞬,从袖中取出一张蚕丝信封,交到对方手上。
这人不想继续讲下去,他也没必要再问。
崔应声单手接过信封摸了摸,又对着案上烛台的火光照了照,随即打开信封口往里一看,是空的。
“你找的方向没错,这蚕丝信件的工艺确实是挞隐的,只不过挞隐已经七八十年未曾做过这样的老物什,你就算去找源头要客户单子,也不见得真能找到。”
落长明握着面具的手紧了紧。
这话他说的一点没错,他今日午前去寻线索,确实一无所有。
崔应声扬了扬手里的信封。
“材质看不出一二,墨迹也许还能有些线索,这有信封必有信纸,你可愿意将那信纸交予我一看?”
眼下除了将信纸交给崔应声,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