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目前安大人尚在调查之中。臣在想……”说到这里,鄢墨卿突然坐了起来,刘瑾赶忙将他扶起,将他揽进怀里怕他冻着,如同珍宝一般。
“那天陛下在丽花楼中见到同钱太守交易的人是海明月吗?”鄢墨卿斜睨看向刘瑾。
“身着黑衣,头戴斗笠,还有一副面具,如果光看行头那确实是海明月。”
“他是否随身携带佩剑?”
“带了。”刘瑾当时刻意留意了,腰间确实携带佩剑不假。
“你怀疑,钱桓行贿的对象是……”二人面面相觑,彼此脑中浮现出同样的身影。
此时,一黑影身手矫健地从房顶上飞走,消失在一幢幢巍峨如城的斑驳宫墙内。
*
当晚,宫内举办盛大宴会为从临宴国远道而来的蔡小侯爷接风洗尘。小侯爷本人原本万番推脱,区区临宴王之子,不堪受如此隆重之大礼。后听说梁太后为了此次接风宴钟鸣鼎食、歌舞雅乐齐备,无论如何却是推脱不了这飨宴之礼。
众臣分席而坐,待刘瑾亲自迎门将蔡小侯爷带上席位后鼓乐声奏响,宴会方才开始。
周围舞姬美酒相伴,蔡小侯爷坐于席上沉浸其中为自己斟了杯美酒早已将宴中之礼抛却九霄云外,喝了几杯早已飘飘然,恨不得将这些舞姬狠狠揽入怀中。
一旁的刘瑾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叹了口气,正欲上前揶揄两句,此时坐于高台之上的梁太后发话,周身舞乐戛然而止,继而传来丝丝缕缕的琴弦之声,声声入耳,沁人心脾。耳边传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婉转低吟,弦音如泣如诉。
“多年未见,贤儿可一切都好?”梁太后露出难得温和的面孔,声音也是如观音一般慈祥。
尚沉浸在舞姬美酒温柔乡梦境中的蔡小侯爷听闻太后发话一个抖机灵从席位上跳起,扯起一贯风流倜傥之笑道:“甚好,甚好,多年未见,太后娘娘容颜愈发端庄妍丽,容姿英发,凤仪天下之威仪独具一格,贤儿见了内心欢喜不已。”
殿内独坐高席的梁太后闻言粲然一笑,凤冠上垂下的珠玉随着频频笑声发出清脆的响声。“如此甚好,今日见贤儿,也是愈发风流倜傥,丰神俊朗了,哀家心里也甚是欢喜,今日特意为你准别的舞乐可还喜欢?”
身边琴师浅唱低吟着《关雎》“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舞乐甚好,特别是这首《关雎》,贤儿此刻听闻只觉内心怅然,那种为情所困,辗转反侧的思念之苦皆在先生的琴弦之下有所寄托。只是……”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诗以言志,前人多有寻佳人而求之不得,辗转反侧者,今人为何效仿其郁郁不得感伤至此?何不敞开胸怀,活在当下,痛饮一番。”说罢斜睨一眼同样看向此处的刘瑾,咧嘴一笑:
“贤儿自然也不会空手前来。”说罢,朝随身侍从使了个眼色,未几,数名美女袅袅娜娜,娉娉婷婷走上前来。或端庄,或妩媚,或清雅,或秀丽。
“她们都是我从临宴国特意挑选的美人,此番将她们带来欲献与陛下,望君笑纳。”说罢双手抱拳行躬身之礼。
刘瑾坐于席上看着眼前一排如花似玉的美女子狠狠瞪了一旁笑的一脸无辜的小侯爷。好似在说,你以为谁都同你一般风流?
蔡小侯爷自然是回以一个无辜的眼神:“她们俱自小在临宴国宫中接受歌舞乐曲的练习,单一人出来都可以说得上艳压群芳。”说罢自豪地看着眼前成排自己挑选的美女。个个眼含秋波肤若凝脂,眉目如画。
如斯美人暗送秋波,刘瑾只觉得内心毫无波澜,灌了杯酒下肚,耷拉着眼皮,抬手一挥,随手一指,指了指中间一女子:“就你吧,给朕弹奏一曲。”
眼前女子闻言缓步出列,只见她面容端庄,沉静似水,并未因为被皇帝点了名展现出任何欣喜之色,反倒是一副宠辱不惊之态。
见时辰不早,刘瑾令在场大臣们先行退下,切莫耽搁明日早朝。霎时赴宴之人纷纷告退,大殿内只留下蔡小王爷同方才指定的舞姬。
女子站定,缓缓落座,纤纤玉指抚上琵琶,眼睑低垂,轻拢慢撚,曲调时而慷慨激昂,时而低沉婉转,蔡贤斜卧着,兀自给自己灌了数杯酒,他早已沉醉在这扣人心弦的乐声中无法自拔。
曲毕,余音依旧绕梁,三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垂首无言。率先发话的是怀抱琵琶的舞姬:“陛下可是心中有烦闷之处,不妨说与民女听听?”女子的声音温柔似水,好似浅唱低吟。
本就无心舞乐的刘瑾此刻剜了眼一旁醉得倒地不起的蔡贤,心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接风宴,而是母后和这蔡小王爷一同准备的选妃宴的前奏吧。而一旁被腹诽的当事人仍旧睡得四仰八叉梦呓般喃喃自语。
“罢了,此事多半也是母后交代与他的,这次暂且饶他一次。”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眼前这看似没心没肺之人。
话音未落,一旁的舞姬轻笑出声,“陛下也许现在并不理解太后的用意,可陛下同太后毕竟是一家人,正所谓‘血浓于水’,随着岁月的流逝,相信陛下终会有所体悟。只是……然到了那时,世间又会是何种光景呢?就比如这头发,少年时的满头黑发弹指芳华间终会青丝成雪。”说罢垂眸兀自叹息,白玉般的双指捻起几根黑发。
“青丝、头发、血浓于水……”刘瑾喃喃自语,脑中忽然浮现出那日地牢内的场景,走马灯一般,好似发生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