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把话说给乔既阳听,他眼睛都瞪大了,还说要改日拜访学习。
阮流捏着粗纸揉了揉,深吸一口气。
“走吧。”
巷子没有大的改变,他们兜兜转转,很快到了熟悉的柴门前。
阮流和乔既阳对视一眼,抬头握住生锈的铁环,扣了扣。
金属与木头碰撞出沉闷的轻响,在宁静的夜格外清晰。
一声、两声……
不远处不时响起狗吠,风吹树动,沙沙声绕耳。
阮流觉得来错了时间,用气声说:“都睡着了。”
话音未落,长长一声“吱呀——”,门应声而开。
阮流低头,面若枯槁的老人站在面前,身子矮了,第一面没觉得什么,幻境一遇,方知神采不减当年。
阮流喃喃叫了声。
“万城主。”
老者对他的称呼似乎并不意外,眼皮抖了抖,背过身。
“进来。”声音苍老沙哑。
阮流冲乔既阳点头,两人跟着进去。
阿源已经睡了,万古年提醒他们小声点。这位记忆中威严的城主,此刻显示出几分难得柔情。
头顶槐花树依旧。
阮流启唇,要说什么,一阵狂风刮过。
黑影凝实——是万苗生。
阮流率先笑了笑。
“万小姐,好久不见。”
黑影不出意外愣住。他猜的没错,不管是万城主还是万小姐,都记得他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记忆中的外地来客——阮公子。
人影周身凌冽的气势收拢,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依稀感到些惆怅。
“是挺久的。”
女声静静答道。
究竟是到了过去,还是幻境增添了多的记忆,他们不由得知。但万春城一月半的相处不假。
距槐花飘香的万春城,不知不觉已经走过第八个年头。
两人对视。万古年轻咳一声,领着乔既阳默默进了房间。
“最近可好?”
率先开口的依旧是阮流,万苗生隔着厚重黑雾看,像是在确认什么。
“不错。”
她顿了瞬:“多谢。”
良久的沉默。
“要走吗?”
“走到哪?”
“明日有人要来。”要来做什么不言而喻。
万苗生声音很冷:“我还有事没有完成。”
万古年为人死板忠诚,治城有方,百姓尊敬、帝王信任。城主夫人早逝,留有一女。城主再无妻妾。
十二年前皇恩浩荡,赐下一物——百尺竿头。
又有仙人路过,言得此物可受万家福泽,百年后得道成仙。
一年后城主之女救下一男,名徐子谦。
后面的故事俗套幼稚,城主之女爱上青梅竹马的落难穷小子,不顾父亲阻拦执意成婚,可结局不尽如人意。
穷小子目的暴露,找来白毛怪,抢夺百尺竿头。
城主被杀,城主府血流成河,徐子谦留了万苗生一条命,诱哄她,许她白首相依。
——只要能交出百尺竿头。
万苗生不依,一头扎进怨念浓深的池塘,化作邪祟潜伏数年。
看徐子谦靠旁门邪道顶了父亲的官位,掩盖白毛怪随意杀人的恶劣行径,逼得万春城民不聊生。
“我会杀了他。你把阿源带走。”
“万城主……”
黑影终于显露出一丝疲惫:“我们向天借命,本不该活。”
阮流眨了眨眼。
*
“你把我带出来做甚!”
阮流扯上万苗生的袖口,一口一个万小姐,斜前方的乔既阳手藏在袖子里,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他目移,声音好清纯不做作:“不知道啊,一眨眼你便在我储物戒里了。”
“扣扣——”短促两声。
黑雾倏地消散,乔既阳侧身闪入屏风后,阮流起身开门。
房明忻抬手:“阮公子,今日诸事多变,我和师弟都不在客栈,若邪祟袭来,仙音宗弟子会尽力保护你。”
他递出一块玉节:“无需灵力,危急关头摔碎,即可传音。”
阮流接过:“多谢。”
他们没聊多少,房明忻道明来意,将玉节交付后就匆匆离开。黑影重回,神色幽幽,乔既阳走出来看好戏。
阮流立正站好。
他正色道:“万小姐,此事不急于一时。”
“我都被你带出来,还能怎么急?”
万苗生一直维持着黑雾状态,此刻能从那团雾中看出些许语塞。
阮流腼腆弯了下嘴角:“事态紧急啊,万小姐。”
万苗生哼了声:“白面黑心的。我要做什么你别管我,偏要管的话,不如去管管小源。”
他们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自徐子谦生出歹念那刻,这便是注定的死局。
“你和万城主准备怎么做?我来帮你。”
万苗生不意外他这么说,挑眉看过去:“小孩别添乱了,和阿源一边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