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流跌坐在石子路上。
他轻轻嘶了声,头上还有若隐若现的痛感。
没死?
天朦朦亮。周围的环境熟悉又陌生,生锈的大脑一点点恢复运作,在幻境里待了一个半月,差点没认出这大变样的城主府。
所以,这是回来了?
细长的手摁在鹅卵石上,不明显的刺痛感。阮流摇晃地站起来。
目光向前,宽肩窄腰的高大人影站在雾中。
阮流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隐约感到有目光深邃黏腻的,望着这边一动不动……
是在看他?
他下意识后退小半步,那人影又走近。
他拔腿就跑,还没几步,就被拽进一片熟悉的气息,炽热的触感透过薄薄一层布料传到手臂。
紧绷的身体一松,阮流头也不回,嗓音沙哑控诉:“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谁。”
云停抱起人来格外顺手,把人拉入怀中,下个动作连带着手臂顺势环住,下巴搁在颈窝。
铜墙铁壁一般要将人围住。
阮流对他不回答自己略微不满,小小提高音量。
“喂。”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是师兄。
刚要找补几句,脸侧隐约有空气流动,一呼一吸,他神色怪异。
师兄在嗅他,好奇怪……很臭吗?还是香?
真的好像……
住脑!大逆不道!
“疼吗?”
阮流茫然:“疼什么?”
他微微侧头,想从那双黑沉沉的眼中看出什么。只看到长且直的睫毛微敛,遮住所有复杂的情绪。
没瞧出个所以然。在长久的沉默中,迟钝的思维终于回归原有轨迹,和云停对上。
他长长哦一声,漂亮的眼睛在想明白后睁圆,浅浅的笑溢出来。
师兄在关心我。
“现在不疼了。”
“怎么会不疼?”云停声音愈发沉闷,“好浓的……”
后面那句话他没听太清,但也没再问一遍,总归是在关心自己。
“对了,乔既阳呢?他也出来了啊。”
阮流说完,腰上的手似乎又紧了紧,云停没回答。
所幸乔既阳能自力更生。
“我在这。”乔既阳在挥手,表情很怪。
他就站在两个贴在一起的人的斜前方,不过八尺。
阮流尴尬笑了笑,往他那边走。
……没走动。
云停不松手。
他用手去推,认真道:“我们该办正事了,万小姐和万城主还在等着我们。”
说到这,他神色低落了瞬。
他打起精神:“还要帮你抓邪祟呢。”
“你这些天是为了邪祟?”
“唔……入幻境前是,我答应过你。但现在,还因为万春城。”
腰上的劲松了。
乔既阳看着欢欣跑来的阮流,和目光沉沉的云停,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干嘛呢?”阮流笑着,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乔既阳面色如常:“看你们耳鬓厮磨,我一个大活人站在面前,还在问我去哪了。”
“乔既阳,”阮流讨好道,“我下次一定看到你。”
他说着去抓乔既阳的袖子,一手湿润。
阮流歪头,又捏了捏,问:“你出来前玩水去了?”
乔既阳费解:“什么?”
“你袖子都湿了,还不承认?”
久久的沉默。
阮流抬头,乔既阳不自然避开视线。
“走吧,回客栈,我们想想万春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阮流小声欢呼,乔既阳落在他身后半步,若无其事搓了搓手臂。
*
小小的四方桌边,阮流和乔既阳面对面坐着。
云停还站在一边,阮流热情招呼他:“来呀。”
对方摇头,然后阮流被带到隔壁客房。
云停高他大半个头,如果隔得太近,要仰着点下巴才就能看清对方的脸。
比如现在。
阮流对师兄无比熟悉,大多数时候都能猜出他可能会做什么。
以现在这个形式,大概是要教训自己。
“乔既阳说你有爆破珠,为什么不用?”
声音沉而冷,似乎压抑着什么。
“他怎么……”被冷冰冰扫一眼,阮流老实了。
“手被捆住了。”
男人还不说话,继续看着他。
阮流放弃挣扎:“爆破珠威力太大,容易受伤。”
手腕猛地被抓住,抬到眼前。
本应是一个十分紧张的场景,阮流却有些走神,视线偏移在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上。
手很大,比他长比他粗,手背青筋暴起,很用力的样子,他却感受不到一点疼,甚至连被收紧的感觉都没有。
尽管如此,依旧无法逃脱。
那只手顺着手腕上滑,停在流光溢彩的玉镯上,意有所指敲了敲。
阮流霎时心虚:“万小姐受不住。”
压抑的声音一字一顿:“这只是个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