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若普站起来的腿又“咚”的一声重重跪下,苦瓜一样的面相快要掉下眼泪来,嘴唇哆嗦道:“大人,大人,,,姑苏送到大丰州的白银只有八百两啊,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我可没有中饱私囊啊。”
苏柚冷冷道:“我看到了。”
高若普道:“那大人应该知道,朝廷拨的粮食和银两就只有这么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灾情不停,天一直不下雨,百姓天天要吃饭,这点银子实在不够啊。”
苏柚道:“你是想说,粮食和银两从户部拨下,先到道,再到州,再到县,中间有人私吞,导致赈灾不力。”
高若普眼睛一亮,立马道:“正是,大人明察秋毫。”
苏柚把薄薄的账簿扔到高若普头上,厉声道:“你账上的小米十两银子一担,大米十五两银子一担,你当是买黄金吗?”
高若普正了一下歪了的帽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捡起地上的账簿,答:“大人,大人,大丰州大旱,周边的粮食价格也上涨了,我是好不容易才从邻县买到粮食的。”
苏柚道:“当我是五岁小孩,你们奉旨去购赈灾粮食,哪个商家敢涨价或者不卖。你这知州,平日里趾高气昂,难道还唬不住这些商家?”
高若普顿时没有话语,左顾右盼周围站着的捕快,嘴里却只吐出几个字:“下官,下官……”
历来赈灾款,中间层层盘剥,最后到灾民手上更是所剩无几,朝廷屡禁不止,杀了一个贪官又来一个贪官。赈灾需要五百两,拨款就要五万两,赈灾需要八百两,拨款就需要八万两。可是,苏柚现在更气愤的是,现在就这五百两、八百两还到不了灾民手里。
苏柚狠道:“一路上得灾民都骨瘦如柴、气虚乏力,你却虎背熊腰、声如洪钟,来人,给我把他的衣服扒光掉在大门口,去后院,把他查得干干净净,看看到底有多肥。”
高若普面如死灰,伏地痛苦,大叫:“大人、大人,手下留情啊……啊……”。
烈日当空,草木都被烤得失去了生机,更别说人了,高若普白晃晃的身体掉在大门三天,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灾民们看到此景,先是惊愕,后麻木。除了食物,他们现在不想关注任何风吹草动。
侍卫在后院地窖里,发现了五千两黄金白银,数千方储藏的水、几千担发霉的大米和小米。
苏柚大怒,命令侍卫再鞭尸三天,将查到的五千两白银去邻县买了粮食和水,分发给灾民。又立刻传令户部,拨款五万两赈灾。
灾民听闻京城来人赈灾,刚逃荒和正准备逃的灾民纷纷回来,心中带着几分希望。
州府门口领取粮食和水的灾民排了十几里,太阳升起落下,天亮了又黑了,不出七日,粮食和水已经分发干净,却迟迟不见户部拨的赈灾款。
苏柚坐在府内的案桌上,手指不停地一次敲打桌面,心中不禁焦虑。是驿站传递除了问题?还是户部侍郎尚书这人出了什么问题?
明日起,已经没有食物和粮食分发了。眼下,要如何熬到下雨?
灾民一听到没有粮食和水分发了,立马像池里鲤鱼一样一窝蜂拥挤在门口,失望的嘶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来的可是古往今来最年轻最负盛名的宰相苏柚啊,连他都不救他们,还指望谁来?
苏柚走到门口,头顶灼热的阳光刺进他浅色瞳孔中,让他眼睛生疼。空气炎热干燥,他闻到一股浓重的臭味,混杂着极度的失望和暴躁。
他望着底下乌泱泱想冲进州府的灾民,心中有黑浪起伏,大声道:“在下苏柚,是当今宰相。灾情朝廷已经知晓,特亲派我来救灾,只是大丰州距离京城数千里,赈灾款从京城运过来还需时日,大家再忍忍,再几日就会有粮食和水分发给大家。”
灾民们听到此话停止了躁动,一时间鸦雀无声,没有人赞同,也没有人反对。
这时,从人群中传来一个沙哑的愤怒声音:“再几日是几日,我们已经等了三年了,朝廷何时管过我们。”
灾民们又开始低声窃语、暗暗向前蠕动。
“是啊,以往我们上交朝廷的粮食是最多的,现在却不管我们。”
“再这样下去就要饿死了,还信他们。”
“我不要饿死,为什么他们不死。”
苏柚自然没听清楚几百灾民们的话语,继续道:“如果不重视,就不会让我堂堂宰相亲自来赈灾,我苏柚承诺大家,三日内必定会有粮食和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之前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响起:“那三日之内没有怎么办?”
苏柚指着挂在门口知州的尸体,斩钉截铁道:“那我的下场就犹如此人。”
灾民们顿时安静下来,饥渴的眼神多了几分惊讶和犹豫。此人愿以性命担保,大概是可以信任的。不一会,都端着空碗纷纷散去。
白日的闷热渐渐散去,苏柚站在州府院子中央,望着天上硕大的血色月亮,犹如看见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