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之下,谢晦已又接连打开几颗珠子,将那几张纸拼凑起来。
一本名为《一念心法》的江湖秘笈就这样被她拼凑得七零八落,翻阅目录,她发现秘笈有林林总总十几种门类,能清心安神、淬炼心性、蛊惑人心、制造幻阵、读取记忆……
谢晦已不禁停下了动作。
她对母亲知之甚少。在她有限的记忆中,母亲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不仅鲜少与旁人交流,更妄论讲述过往。
这几道裂口像是撕开了过往隐晦的口子,让她看见了母亲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谢晦已将那几张纸藏于袖中,一把攥住剩下的珠子走向了李灵濯。“李大人,你认不认得修复物件的能工巧匠?技艺精湛的那种。”
李灵濯没有吭声,而是以目光示意她把话说下去。
谢晦已胡诌道:“母亲在京城为我留了东西,并把位置刻在了珠子的内壁。我记好了位置,但是珠子拼不回去了,能否请你帮个忙?”
她想着,倘若昙门尚有人在,兴许母亲的这串珠子也是一个相认的凭证。
“这个不难,这也不是什么名贵材质,”李灵濯一口答应,“不过,你不怕我知晓你的秘密?”
谢晦已说:“知晓了又如何?大不了分你两成。我外祖父经商多年,去世时谁也不知他家产藏于何处,这珠子里留下了真正的位置。”
李灵濯狐疑不已:“你外祖父既是有家产的,你父亲怎会没有觊觎之心?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有没有被他挥霍一空都难说。”
谢晦已这次倒是说了真话:“我父亲对此毫不知情,毕竟我外祖父早已金盆洗手,谁也看不出他年轻时做过海上生意。”
李灵濯的神情忽然凝重起来。
本朝海关开开合合,一般以官船为主,对民间船只限制颇多,最严时甚至有过“出海者问斩”的法令。但暴利在前,民间依旧有亡命之徒铤而走险,只是绝大多数都触礁沉海,葬身鱼腹,尸骨无存。
倘若谢晦已的答复为真,这笔钱显然来路不干净,但本朝海商大多与她的描述不符,故而她这段话的真伪仍然存疑。
对此,李灵濯不禁怀疑:难不成她家亡命之徒是祖传的?
于是他打趣道:“你不怕我到了京城告发你?”
谢晦已眉头轻抬,语气轻快:“大人在说什么?虚无缥缈的玩笑话也要当真?”
李灵濯面不改色:“是吗?谢小姐想靠这虚无缥缈的玩笑话欠我人情?”
谢晦已忽然靠近他,在他的喉结落下一吻:“那又怎么了?凭我们的交情,别那么小气啊。”
李灵濯那双深戾的眸子微微眯起,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幽暗。“你今日又不守寡了?”
谢晦已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说:“让他见鬼去吧。”
李灵濯也轻笑一声。下一刻,他俯身压在了她的双唇上,又抬手捂住了她的双耳,谢晦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一同代入了这场短暂的逃亡。
他紧密地缠绕着她,似乎忘了初衷,也忘了京城的过往,谢晦已连连向后退让,直到抵在树干上。零星的积雪再度洒下,这次洒了他们一身,她鼻腔里满是冷冽的冰晶与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引得她忽然忆起昨夜种种。
李大人还真是很好用,方方面面,她默默地想。
也不对。
至少这几日的他太过阴魂不散,嘴上说是要管住自己的火折子,实则连个府门都不让出。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谢晦已借机大发雷霆,将李灵濯赶到厢房去睡,关紧门窗谁也不见。
暗中,她将珠串中的心法誊写出来,调动心神进行修行。仅仅几夜的揣摩,她便感受到了体内游走的暖流,可这点进展远远不够。
心中焦急时,谢晦已总会将目光投向那写满禁忌的一页:吸食旁人心念,如同精怪摄人心魄,但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她当下并不想冒险。
至于昙门,隐于江湖之中,每一代弟子不足十人,唯有一脉行走于人前,便是母亲这一脉。可惜母亲早逝,未能将门派发扬光大——如今这一脉落在她手中,她不动歪心思简直是暴殄天物。
对心法烂熟于心后,谢晦已将纸张丢入炭火盆中,假装自己消了气,终于叫人收下了门外堆积成山的稀奇玩意,早早来到了李灵濯的书房中。
“稀客,真是有失远迎。”李灵濯拉着她的手,引至书案前。
“这是什么?”谢晦已看向桌上厚厚的一摞册子,“堆了这么多,你看得过来吗?”
李灵濯避而不答:“谢小姐向来深居简出,怎么今日有空来了?”
“李大人贵人多忘事,三日之期已过,我自然是来打听消息的,”谢晦已顺势坐在他腿上,“劳烦李大人告知一二?”
李灵濯揽住她,幽深的眸子垂了下来:“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谢晦已轻笑,主动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