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茴调好导航后,发现荀练之眼睫有些下沉,目光有些涣散。
“累了吗?你睡一会吧,车程一个小时呢。”陆茴倾身,手臂越过荀练之,按动开关,将副驾驶座的靠背往下调了一点。
荀练之:“抱歉,那我休息一下。”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陆茴从后座扯了一块薄毯,搭在她的身上。
薄毯上没什么褶皱,打开后,飘散着一股很新的洗衣液气味。
荀练之动了动唇:“……谢谢。”
“累就别说话了。”陆茴看着她脸上的疲色,也不觉压低了声音。
车辆稳稳地开了出去。
约莫行驶到一刻钟的时候,荀练之的身体就慢慢地放松了下去,额头松松地靠在安全带上,胸前的起伏变得平稳。
陆茴打开了小档的暖风,将车开得尽量缓慢稳妥。
一个小时候后,车辆如导航预计的一样,停在了一院的停车场中。
离荀练之和医生说好的时间还有一阵,陆茴悄悄地熄了火,没有叫醒她。
光线晦暗的车库内,车内唯一的光源是后视镜前的车载小灯,微弱的暖黄色光线在狭窄的空间内铺洒,显得这片刻的暂停愈发静谧安宁。
陆茴还是没有忍住,先是从后视镜中偷偷看,再后来直接侧头,借着浅淡的光线,看着荀练之。
两人离得太近了,荀练之就在这样的距离下,在她身边毫无戒心、放心安稳地小憩。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太过安静的缘故,陆茴的心脏快速地“砰砰”跳着,有些过于吵闹了。
陆茴看了一阵,突然发现一件事——
荀练之的眼下,似乎有散粉遮盖的痕迹。
陆茴一愣,略微有些错愕。
今天来的路上,她就看出荀练之脸色不好,唇色也近乎没有,看上去不太有精神气,明显是没有化任何妆的样子。
这不奇怪,因为“重大场合不化妆”这件事,一向是两院的传统。
前几年,某位人文院的学术泰斗率先在某次讲座中,正式提出倡导,她说,“越是重大重要的场合,越不应该化妆。我们不需要在这样的场合展示美丽,因为我不需要具备作为观赏品的价值。在这个地方,我的知识、我要说出口的话、我完成的作品,才是我站在这里的唯一价值”。
从此之后,“正式场合不化妆”这件事,几乎成了两院的共识,更是被传播到网络上,得到了其他各界人士的响应。
以至于陆茴现在非常惊讶——
因为据她所知,荀练之一向是贯彻落实这一原则的先锋,包括今天这样的场合,她也没有做任何其他眉眼气色上的修饰,却遮了一下眼下的乌青。
……要强。
陆茴心疼地想。
荀练之表面上对发布会应对自如,但可能昨晚根本就辗转反侧、没有睡好,甚至……还有可能根本没有睡。
不知道是不是陆茴盯得太久、目光太有存在感,十几分钟后,荀练之就睁开了眼。
荀练之动作迟缓地拉了一把下落的毯子:“怎么没有叫我?”
陆茴:“还有时间呢,就没叫。”
根本舍不得叫。
就算时间已经过了,就算鸽了楼上那个医生,陆茴都自私地想让她多休息片刻,哪怕多睡五分钟。
……
有提前预约在,复查项目进行得很顺利。
等待复查结果的时候,两人先下楼,在楼下随便吃了一些东西,坐在坝子里的花坛边上晒太阳。
陆茴拿着荀练之的一部分检查报告单,一行一行地看着。
“好多都不达标呢……”陆茴皱着眉,“一定要按时吃三餐,而且要吃好吃饱,不能随便用速食打发,也不要天天吃那个破食堂……哦,当然,人文院的食堂我没怎么吃过,不知道会不会好一点。”
“你真把我当小孩子吗?”荀练之叹道,“刚才在楼上检查那些项目的时候,我全程都插不上话,你和那些医生倒是聊得有来有回。”
“……”陆茴后知后觉地开始脸热。
坏了。
注意力太集中,一门心思扑在荀练之的身体情况上,忘了分寸。
不过陆茴有个事情困惑了很久,今天终于有机会问出来。
她说:“你的这个报告上,还有人文院的官网上,怎么都写着你的生日是11月?可你那天说,你的生日是525……就是我的车牌号。”
荀练之:“因为当时政策和现在不一样,为了让我早一年上学,我妈妈就把我的生日改成了前一年的年末,但实际是在五月。”
陆茴慢慢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太好了,她心想。
那她和荀练之的差距,岂不是又缩短了一年?
荀练之:“而且这样,也有理由拒绝同事或者学生办生日或者送礼的请求,我只需要说我的生日是假的,但又不会透露真实的生日。”
陆茴:“但这样不就没人给你过生日了吗?”
荀练之:“大人不需要过生日。”
胡说。
陆茴心里这样想,没有说出来。
今年荀练之的生日已经过了,陆茴开始盘算明年给荀练之送什么礼物,这个礼物既需要有价值有质量,又能让她愿意高兴地收下。
陆茴意识跑远了,两眼出神地盯着前面的一片地方,看到一个穿深色衣服的鸭舌帽男站在了大楼入口处。
陆茴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这个鸭舌帽男,好像是第无数次站在这个位置了。
这人一直在这儿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