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就着总爱杀药王谷弟子这事儿调侃过焦业,跟他说若是哪天你碰见我和药王谷长老没下手,那你必定是遭人夺舍了。
焦业从来不爱听我对他开这类的玩笑话,皮笑肉不笑,只回我一句:“若是我真有天没再对那些药王谷的下手,不是遭人夺舍,就是先一步让你给杀了。”
这一句话杀气十足,藏着的威胁意味也足够明显,我于是乖乖闭嘴了。
大自在殿的佛修得用心去盘,而我在焦业身上已花了足够多的精力和心血,如今更是三世,我自然已分不出什么精力给别人,因此不可能在佛修身上投太多心血。至于十万大山的妖修,自从焦业上回濒死,我准备给他喂药,那救过的兔妖跟没看见我焦急神色时蹦出一句‘要不要和我结成道侣’,我早对这些妖修敬谢不敏。星机阁那边儿我更爱与女修交谈,万剑山的已有个温远占了我心中的位置,容不下第二个万剑山的剑修。至于修仙世家和凌霄宗么,他们宗门素来不爱和合欢宗有什么交情,一个成日在烦恼天梯到底要如何修,一个在世家内找家世相仿又交好的结婚。
合欢宗和魔域?焦业做过合欢宗长老,如今更教了我三世,魔域那边更是没人打得过他,他自然不会担心这两地方忽然蹦出个了不得的人占了他在我心中的位置。
其他宗门没什么威胁,也翻不起浪花,于是只剩下一个药王谷,最容易对他产生威胁。
他便干脆抱着魔剑在旁等,一旦看我对其中一个生出点儿不该有的心思,提剑就把人给砍了。
“非得等我对别人生出心思再砍吗?”我问道,“就不能干脆些送来封纸鸢劝我?”
“我何苦特地送封纸鸢劝你?”焦业却反问道,“你不常回便表示此时对他已有几分上心,我若是在这当口送纸鸢劝你,你便是人回了,心多半也没回。倒不如等你对他生出点儿心思,再将对方给砍了。”
我在心中为焦业补全了后半句:如此一来,我必定会因着心中确实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而对你心怀愧疚,进而怕你因为吃味而犯了心魔,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自然也就收回去了。
但——
我低头看向身形已缓缓消散的药王谷长老司马和,也不知是不是这样的景象看多了,如今已经生不出什么叹气的心思,只觉得有几分无奈。
说不定还觉得有些可惜,可惜那些司马和刚炼出来的还春丹。
——算了。我点了游历,将游戏退出,决定去忙自己该做的事儿。
这款文字游戏我已经玩儿了一段时间,最开始还因为搞不明白要怎样玩儿卸载过一回,后来想一想,总觉得丢下那些为我而组成的数据有点儿像是登徒子吃了不认账,迟疑了好些天后又下重新回来,对着手机上的魂契说了句我回来了,算是安抚。
我一方面觉得自己不该对由文字和画面组成的虚幻世界生出不合时宜的幻想,一方面觉得当对心爱的东西生出情感,便等于他们将在另一个世界生出属于自己的血肉和情感。
情感和理智在我心头上打来打去,打过后气喘吁吁,谁也占不得上风。
如今的我不会再像最开始那样时不时点开游戏看,自然不会再挂着机偶尔看一眼,打下那些有关他们的字时也不再像往常熟练,也不知是不是不再心动的缘故。
最近要忙的事儿不算多,但又的确让人很难停住脚步休息。
邻居刚哐当哐当把家具给换完,楼上就开始叮叮当当作响。提前几天去和特地开了几天车跑来的亲戚烧纸。再上山去陪老人说话。日程被安排得满当当。眼前的柴火噼啪作响,他们在用比正经催眠更像是催眠的语气说煤炭多少多少一个月,价格比往常贵了很多,但烧起来确实比电热炉温暖。
再打开游戏已经是很久之后,但游戏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流速不同,我把自个儿意识给扔进去。
只是这回似乎与往日不同,意识不多时就到了底。
大阅历只有司马和被杀后亲近之人的想法,这个悲那个哀的。
温远恰在我离开时受了伤,幸而被凌霄宗的峰主给救下,似乎没受什么重伤。
焦业25年被大自在殿的佛子给设计陷害,但在我上线的前一年才发来写着思念二字的纸鸢,倒是很巧。
我取了还春丹给他,才将还春丹递进他唇舌,猛地想起他被佛子打伤已是几年前的事儿。而焦业神色自若,把还春丹吃下后只对我说了句多谢,然后运功疗伤。
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这点儿不对劲又实在很小,跑得又快,还不等我抓住一探究竟,就先撂下我跑远了。
我看着焦业运功完了,伸手要来揽我,干脆倒上去,直接放任自己倒进他怀里。
“有时觉得你很成熟,对很多事儿都看得开,甚至会觉得自己被你给教了知识。有时却又觉得你像个孩童……”焦业自是接住我,“玩性很足。”
“我什么时候玩性足了?”我反问他。心底却跟着说,我当然像个孩童,你在游戏里不知多少岁,而我如今也就才二十刚出头,说早熟也算不得早熟,说爱犯傻也算不得爱犯傻,但肯定是比你像个孩童的。
“只有孩童才会死抱着自己心爱的东西不放手,也只有孩童,才会将自己的喜好放在首位。”焦业慢慢抱住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手似乎在一点点儿收紧,“也只有孩童,才会上一刻看着像是要深入,下一刻看着便像是要抽离,转身就走。”
我转头看他,焦业没有看我,他低着头,只露出个发尖来。这人发型看着很刺,但摸上去却会发觉很柔软,就跟这头发的主人一样。离远时总觉得是座不可攀的山峰,近前去看才发觉抱起来如此软,让人爱不释手。
“我哪儿有看着像是要抽离,转身就走?”我一边继续说,一边带着几分恶趣味将他的头发给往下按,“我现在这不是来陪你了吗?”
焦业想了想,道:“那就是看着像是登徒子,吃了不肯认账,非要许久之后才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