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会没看到递过来的那根烟,又怎么会没看到陆徽音已经犹豫的神色,只是他虽同他们一个年纪,但为人处世老练得多。
陆徽音到底是拒绝了他们递来的邀请,抄着口袋与程嘉言一道走出去。
几人踩灭了烟头跟上去,像是要去抢亲一般的阵仗。
校队的人都是百里挑一,个子至少180公分,径直走来5、6个花样的帅哥,大家发出哇的声音,气氛推上新高。
一群年轻的男孩女孩们玩闹起来,干脆饭也不吃了,一群人来到门前的广场上放歌跳舞,自发配对,跳一曲再换新人。
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孔在夜色下熠熠生辉,闹着闹着时间就匆匆逝去了。
陆徽音像个局外人,始终坐在台阶上看着这一切。他看着手腕上的表,指针终于一点一点地指向了12。原本不知在期待什么,只是觉得心口漏风。
待一群人相互递出礼物时他恍然大悟,原来提不起兴趣是因为没有钟声,也没有她。
她说不来就不来,呵,陆徽音轻笑。真是理智又淡漠的人,情绪平和至此,他也觉得出自己的不配来。
可是,那天叫她走,她走了。后来为什么又回来呢?裤子是他穿的码,牌子也是。情侣款的运动服她肯穿,却又不肯让他付款。
他愤愤地将手里的叶子扔在地上,程嘉言走过来坐到他身边。
夜色已晚,冬夜漫长而荒凉。
两人肩并肩看着一轮清月挂在头顶,程嘉言忍不住道:“你这样难受给谁看呢?要是有什么想法,不如就说出来。行就行,不行就算了,至少争取过,也不会有遗憾。”
陆徽音不说话,他看着一群人在狂欢,可是只有自己觉得那么孤单。
“不想表白?”程嘉言继续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失望一次也未尝不可。”
“可笑,表白?和谁表白?她算什么。”
程嘉言有的时候洞察世事的精明远超他的年龄,很多事情他都能看透,理智一直在线,目的明确,全身心朝着未来奔赴。所以他对身边这个挚友忽然而来的感情问题觉得诧异,却不觉得棘手。
他想,大约是陆徽音的人生太顺利了,老天给他设置了点小小的障碍。他被捧得太久了,也太高了,会看不清自己的能力。
这个孟嫮宜出现的正是时候,否则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是会被捧杀的。
而且显然孟嫮宜对陆徽音并没有流露出那方面的意思,他一双火眼晶晶自诩不会看错。
“你怎么突然会这样劝我?”陆徽音不傻,他知道以旁人的角度来看这件事,他会有多蠢。
程嘉言想了想,“快要选职了,一辈子的大事,要玩还是要收心,都要快。别忘了你的目标,你不会甘心只待在这个小州府里做你的二世祖吧。”
“那当然。”陆徽音想到以后立刻来了勇气,“走,找她去。”
程嘉言笑一笑,舍命陪君子。
那大概是陆徽音在业州府第一次见到慕仲生,对他的长相感到极为震撼。是什么样的性格才能养成那种明明阴柔美着却又狠戾的气质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那都是后话。
当天晚上陆徽音和程嘉言出发的时候已经12点,出租车也打不着,两人乘着夜风奔跑,跑足了五公里。
程嘉言率先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息。陆徽音又缓缓跑了100米才停下,他扭头看着一间24小时的咖啡店,临窗坐着一个他最近常常在梦里见到的身影——孟嫮宜。
他的喜悦涌上心头,他从不曾相信过缘分一词,但这一刻却信了宿命,但这份极致的喜悦却没来得及蔓延就戛然而止。
因为此时的孟嫮宜垂头坐在一张桌子前,圆领的毛衣露出一截细长的脖子,略略弯着像一只天鹅颈的弧度,只是那姿态太悲伤,不用看到她的表情,只是肢体就表达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难过。
对面站着一个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双眼睛生的很美,眼角微挑,有点邪气。黑色的西装穿在身上严丝合缝,气势太盛。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孟嫮宜突然抬起头来,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只是今日的她显得和平常很不一样。她什么话都没说,伸手拿起面前的一只喝咖啡的杯子用力掷到男人的脚边,砰地一声摔个粉碎。
然后是骨碟,纤长无骨似的手轻轻拿起来,用力掷在同一个位置。
声音惊动了店长,急匆匆跑过来看着这一幕,搓手无措地站着。想来这事不是第一次,也决计不是最后一次。
摔完了最后一把铁勺,孟嫮宜站起来,拿过椅子上的外套穿好。身上原先的那股怒意已经消散无踪迹。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咖啡店,正面对上陆徽音和程嘉言。
男人看了他俩一眼,转身去取车,孟嫮宜笔直地站在路边等着,没有表情,也没有生气。
陆徽音同她分站在路的两边,中间似乎隔着万水千山。
孟嫮宜看着他,脸上是不易觉察到的疑惑,她没跟上去,就站在原地和他对视。她在等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冷风呼呼地回旋而过,陆徽音也在等着自己开口,可又不知从何说起,直到两人都觉得越来越冷,一辆没有挂牌的黑色轿车停在孟嫮宜面前,孟嫮宜打开车门钻进去,她嘴唇轻启,车子猛地加速,一转弯不见了。
陆徽音机械地随着车子跑了两步,他不太确定孟嫮宜最后对他说的话是什么,于是转过头去问程嘉言,程嘉言眯着眼睛车子离开的方向,半天才回道:“她说别靠近我。”
所有的火焰,瞬间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