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您也要早日来和我们汇合啊!”
他默默点头,站在密道前,破坏了机关锁,石门在轰轰声中落死。此后,这名护法便再也没有见过这张寡白中带着一丝灰霾,像镀着白银一样的脸了。
“呼——”目送所有人都离开后,他对着关闭的石门,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这密道……绵延数百里,每条都通向不同的方向,是当年三千绻带着人一条条挖出的。冬季时,水流稀少,露出渠底,便成了最佳的逃生密道。
敌人尚且不知,整个昭瞢城的人此时已经走空了。待到他们后知后觉,众人也已沿着密道四散开去,再也找不到踪迹……
呵,中州人想将他们赶尽杀绝,在他的眼皮底……怎么可能?
他想到此处,不由轻笑一声,回转过头,瞥向身侧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现在只剩下咱们两个了。”
三千绻点头,“……能拖多久算多久吧!”
两人静默无语。
片刻后,三千绻忽然小声问他,“你不走吗?我帮你拖住他们,你走吧!我时日本就无多,你无需多想。”
他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不走……而且也从没打算离开。”
三千绻愣了愣,似想起了什么,恍然地抬眉,“是不是很难受?那天,我看到你哭了……”
他嗓音略哑,闭上眼,轻声喟叹,“是啊,我一静下来,就总会看到那排挂在城楼上的人……无时无刻,都能听到他们在耳边哭喊‘城主,救我,救我’,或许我本可以救他们……”
“这不是你的错。”三千绻安慰道。
他却垂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那样,盯着角落里光秃秃的石壁,低声咕哝起来。
“至少我闭上眼睛,陷入恍恍惚惚的时候,会觉得自己仍然可以救他们……”
“我听着他们的呼救声,越来越着急……可还没等睁开眼,就突然想起来……我救不了他们了。”
“那之后,每当我醒来,经历一次这样的落差,都会变得越来越恨中州人……”
在挚友面前,他无需再刻意掩藏自己的情绪,睁着久未入睡的眼睛,迷迷蒙蒙地苦诉起来。
“我反复的告诫自己,事情过去这么久,我该好好的睡一觉了,什么也别想,可睡觉这件事也必须要打起精神,否则只要稍稍松懈一下……那些奇怪的声音就又回来了。”
“……有时候是惨叫,有时候是呼救,有时候也会像活着时那样由衷称赞我几句,有时候还会骂起来,怪我不该将他们卷入战争,反正最后总会因此吵起来。”
“一整夜下来,那些声音断断续续的……但一直都在。我压根不知道自己睡着没有。”
“我闭着眼睛,阿黎总以为我是在修炼,但其实我只是在认真听他们的声音,顺便想借机搞清楚死后的世界到底什么样?和活着的时候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听久了,真的会烦,我又阻止不了,听到后面,想吐的心都有。”
三千绻闻言,侧目看他,眼中泛起一丝怜悯。
“所以,你认为他们是死去的亡魂?那些声音……”
“嗯。”他想到这点,不禁笑了笑,“所以死去,这样看来也并不可怕。可这些人,终究是因为我才无辜死去了……我现在却恨不得一人一条棉布把他们的嘴堵死。所以,我要是不先帮他们把仇报了,哪好意思跑过去对他们发号施令呢?”
三千绻轻轻问,“你有把握吗?”
他晕晕乎呆呆地推起轮椅,往外走去,“……我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