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然心想,这样被你抱着走出去更引人注目,可仔细想想,对方思虑周到,他没有不听的道理,遂还是把脸罩住了。
贺知衍见他动作,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俞清然听见这声笑,脑袋更是混乱,这人怕不是有毛病。
贺知衍抱着人走出房间,听见外边嘈杂的声响。
花楼四面围着中间的花厅,共三层楼高,每一层都设有不等数且挂了花牌的房间,而那些房间里无不是烛光摇曳,或舞姿曼曼,或情意浓浓。
花厅里丝弦之声不绝于耳,酒液与脂粉的气味袭上鼻尖,贺知衍皱了皱眉,抱着俞清然从另一侧楼梯走去后院,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开了。
*
禹州城不设宵禁,便是刚入夜,也是与白日不一样的风景。
杏红馆所在的城河畔,一带的花灯灼灼,烛光落在河面上,随着波纹而粼粼。
往来间行人不断,贺知衍脚步不停,他常年劳作,身子骨扎实,肌肉虬结,抱着挺拔的俞清然也健步如飞,不消多久便找到相熟的医馆,敲了门,等候片刻便被迎了进去。
医馆大夫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看见贺知衍抱着个人过来,还遮的密不透风,心下好奇:“平安啊,这是谁?”
平安这名字是捡到贺知衍并将他养大的季老爹取的,意思很明显,希望当年因故受伤而变得呆傻的贺知衍能平安长大:“董大哥,他中了药,身子不舒服,你帮他看看。”
“诶你...”董大夫打量着他,忽然稀奇道,“你不傻了?”
虽然贺知衍觉得他有点不礼貌,但还是点点头。
“怎么好的?”董大夫觉得稀奇。
贺知衍道:“莫名其妙就好了,你快看看他。”
董大夫见他对答如流,而且神色清醒,不再似先前那般懵懵懂懂,就知他是真的好了,心里有意与他多说几句,却又被他催促着看病人,只能先按捺下好奇,看着被蒙着脑袋的人:“冒昧了。”
俞清然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也知道这是对自己说的,故而拿下了遮住头脸的外衣。
董大夫猝然间撞见一张昳丽的脸,吓得倒吸口气:“这是哪家的坤泽,长得这般俊秀。”
俞清然最不喜欢别人说他是坤泽:“我是中庸。”
“瞎说,你身上的信香都快凝成形了。”
俞清然的双眸眯成了一条线。
董大夫还不知事态严重,正想再添一两句,却被贺知衍从后拦住。
贺知衍看着俞清然抿着唇的脸,砸下一句:“你应该是刚分化,所以还不知道,另外,我衣衫上的不是焚香,是我的信香。”
猛地,俞清然把他的衣裳砸了过来。
贺知衍垂眸与他对视。
俞清然气的鼓起了双颊,仿佛是一只河豚,就快要炸了。
贺知衍却不躲不避,他伸手从后面把董大夫往前一推:“把脉,拿药。”
“欸...”董大夫反应过来,“到底你是大夫还是我是?”
贺知衍仍旧看着俞清然。
这一路过来,俞清然闻着他衣衫上那股好闻的冷香,身体的燥热被抚平了不少,所以有心思去思考他的话,也就看出了,把他从花楼带出来的人与先前那在花楼的样子,完全是两幅面孔。
他此时就像是撕下画皮的恶鬼,主打一个字,不装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给我下药的人是你?”
董大夫夹在他们两人之间,耳听八路眼观四方:“下药?平安?”
俞清然的一只手被董大夫把着,见他反应皱了眉头:“那他为何刚好出现?”
贺知衍淡淡道:“我去送酒,不巧被你拉了进去。”说是不巧,但怎么都透着个巧字。
董大夫也点头附和:“季家是开酒馆的。”
俞清然反驳:“那不正好说明他近水楼台?”
董大夫放开他的手,扭头问贺知衍:“你在哪碰见他?”
“杏红馆。”
这三字打他嘴里淡淡说出,但董大夫却无端琢磨出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但他没有细想,而是说俞清然:“你是外乡人?不知杏红馆那地,便是公狗进去都得趴着出来?”
俞清然光风霁月十八年,读的是之乎者也,一时间被民间的万丈红尘兜头泼下,淋的是面红耳赤,有口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