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赌坊与先前阿乔闹事的那家布局相近,除了大堂是玩骰子的,后院还有房间数间,用来斗蛐蛐斗鸡玩双陆用。
老板迅速将场地清空,笑容将满脸褶子挤成了细小的缝,把透着精光的眼睛藏了起来。两人在大堂处找了个桌子,葛萧风一扬头,两套漆黑发亮的骰子被分别端在了两人面前。
葛萧风背靠在太师椅上,两手往扶手上一搭,眯眼盯着阿乔漏出袖口的皓腕,挑眉笑道:“婉娘,你要是现在认输,签了卖身契,我说不定还能和何家老二求求情。”
话音未落,不怀好意的调笑声混着口哨在人群中此起彼伏,一直沉默不语的恕己猛地站了出来,将剑往赌桌上重重一掷,声浪也不过小了些许。
“怎么比?”阿乔淡然问道。
“好!有胆魄!”葛萧风豁然起身,“就比大小!”
葛萧风拿起骰盅上下摇晃起来。作为纨绔,可以不学无术,但不能不会吃喝嫖赌。骰子在骰盅里来回滚动,相互碰撞的声响格外清晰,先前的嘈杂调笑声凝在了空气中,直到嘭的一声,骰盅被拍在了桌面上,伴随着桌面的震颤,葛萧风揭开骰盅,前排的看客跟下注赢了钱似的,兴奋的喊道:“三个六!全是六!”
“万一那女娃也是个高手呢?”
“呵,平局还有好戏看?这女娃怕是怎么要骰子都不会!”
无数戏谑的目光朝阿乔打来,可他们看不见阿乔的神色,只能猜测这女娃肯定慌了阵脚。阿乔拿起面前的骰盅,凑近耳旁,浅浅的晃了两下,她清晰的听见一个骰子滚了半圈,还有两个滚了半圈后回到了原地。
她又加大力度,晃了一次,这一次她清楚的听见翻动的一面声音比上一次轻。
“快点啊!”
“不行就签了卖身契罢!”
阿乔不作声,再次轻微晃动了一下。六个面点数不同,重量也就不一样,只要力度控制的好,说不定能晃出三个六来。
可麻烦就在,怎么控制力度.....
现在两个骰子应该是六点,可还剩一个,要是力度太轻,晃不动,力度重了,可能三个骰子都会动。
“手都这么好看,说不定帷帽下是个大美人呢!”
“嚯,带着帷帽不敢见人,指不定多丑!”
“闭嘴!”恕己怒喝出声,可很快被嘈杂的笑声盖过,他握着拳,准备提剑,却被阿乔出声打断:“不急,无妨。”
阿乔最后轻晃了一次骰盅,掌心托着摆到了赌桌上,刚揭开一个角,就有人喊道:“输了!这女娃输了!”
阿乔轻抿双唇,叹道果然当纨绔也要努力,这玩意不下功夫琢磨个几年,还真做不到。阿乔担心江奇拔刀,轻声宽慰道:“别急,还有三局呢。”
“婉娘有一个不情之请。“阿乔停住,颔首看向葛萧风,等他回答。
“说!”葛萧风心情大好,对着眼前的囊中之物甚是宽容。
”不如葛公子来定前两局赌什么,最后两局,婉娘再定,可好?”
“也行,反正这卖身契你迟早要签。”葛萧风眯了眯眼,这女子耳力好,仅一次就摸出了一些门道,再玩一次说不定真能摇出三个六来,于是换成了斗鸡。
江奇小步挪到了阿乔身后,小声道:“姑娘,斗鸡的猫腻可大了,不能答应啊!”
阿乔云淡风轻道:“放心,没事的。把妘老板看好,别让他溜了。”
刚转了个脚尖的妘默暗叫不好,心道这女人肯定又想出什么损他的点子了。接着就见一个彪形大汉迈着小碎步挪到了他身边,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头顶都要被上方的目光烧出洞来。
赌坊老板亲自将二人请到了斗鸡的屋子,葛萧风挨个看了一圈,最后选了只目光如炬的红冠公鸡,阿乔一眼未看随手指向一个鸡笼,道:“就它了!”
江奇和恕己俱是一惊,向来沉稳的恕己忍不住急出了声:“姑娘!”
“我心里有数。”
恕己见状只好护在身侧,转眼观察起圈围在外侧的护卫,盘算着一会从哪里杀出去。
阿乔选的鸡放出笼时,葛萧风都忍不住嗤笑出声,鸡嘴甲粗短、末端硬滑,堪称是老弱病残。果然没一会,喝彩声从屋外一圈圈散开。
“姑娘,这就是....你心里有数?”江奇压着声音质疑起来,同时开始用余光寻找打出去的突破口。
“你要是过来把帷帽掀起来,说不定小爷心情一好,就去帮你和何家老二说说情呢。”葛萧风语气轻浪,激的屋外一阵叫骂。
“唔,输了啊......”阿乔叹了口气,“葛公子,你看我都输了两局,第三局,我说赌什么就赌什么,对吧?”
见他点头,阿乔高声道:“婉娘不擅赌,不如将两个赌注并为一个,一局,定生死。”
妘默听的心里直打鼓,啪的一下按住跳个不停的右眼皮,自言自语起来:“没事的没事的,右眼皮跳财右眼皮跳财。”
“好!我就喜欢这样果敢的小娘子。”葛萧风爽快应下。
阿乔踱步到门口,周遭一片寂静,众人都等着看她能提出什么赌注来,她轻声道:“我赌后日普通丝绸的市价能涨到一锭金子。”
“这算什么赌注?”人群中有人高喊出声,接着反驳声随之而来:“现在不过一两银子,一夜之间涨到一锭金啊!就算涨了没人买有什么用啊?”
“既然是市价,便有人买。”阿乔答道,又转身对葛萧风说:“有字据在,婉娘也跑不了,后日要是丝绸不到金价,婉娘自会去找公子,签下卖身契。”
“后日?”葛萧风挑眉,“那你有何抵押?”
阿乔指向妘默,一扭头却发现没了人影,妘默紧紧跟在阿乔背后,祈求别被她看见,能躲一阵是一阵,用家主给的东西做赌注,他肯定会死的很惨。
“反正你要归我了,再回江家也不合适,就先跟我走!”葛萧风对着身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准备捉人。
十几把冷剑瞬间出鞘,屋外的看客吓的倒退了一圈,在屋前隔出一块空地来,方便两边打架。
“用我全部家产做抵押,如何?”一个清朗的声音破开这厚重的氛围,从屋外传来。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来人与赌场格格不入,无论谁见了都觉得这样玉树临风的公子只应出现在书院雅舍。
江逸走到屋内,将阿乔推到了身后,对着赌坊老板道:“可有纸笔?江某愿立字据,以全部身家替婉娘做抵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