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御诸大笑一声:“哈!你自己也知道啊?哎哟。”
“你若没有正事可说,便离开。”焱妃的语气冷而快,却还是没能叫起这个不成体统的女人。
“东皇太一让我来和你聊会儿,你还不赏脸?”
焱妃冷哼一声,说句油嘴滑舌,倒也没说什么重话。
“李斯想韩非死,阴阳家插什么手?”她终于问出了目的。
焱妃有些不可置信地瞥向顾御诸,“你作为他的挚友,如何不知?”
“知。”顾御诸说,“但听加害者亲自描述,也别有风味。”
焱妃无奈摇头,面色凝重。她缓缓说:“是因‘逆鳞’。”
果然。顾御诸想。
逆鳞是上古之剑,也是韩非的佩剑。剑身破碎如鳞片,剑灵为“黑龙”。这把剑会自主护主,但每次出鞘都伴随不详。就如曾经她的“大千”。…
“你信改命,又杀韩非…”
“我是信改命,可他所改,并非人命…而是整个天下的命运!”
樱狱内的绯色花瓣无声盘旋,在焱妃与顾御诸之间织成血色罗网。顾御诸的白发铺展在冰冷地面上,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
"整个天下?"她忽然撑起上半身,"你们阴阳家不是最擅长占星律?难道没算到韩非的命格里本就写着'天下'二字?"
焱妃袖中的手指骤然收紧。二十年前观星台上,她确实见过那颗紫微垣旁骤亮的客星——当时东皇太一抚掌而笑,说七国将迎来最锋利的"法"之刃。
"逆鳞择主时,剑灵吞噬了三位长老。"焱妃说,"它选择韩非,不是因为他的才华,而是他灵魂里藏着比剑灵更暴烈的反抗。"
顾御诸突然伸手接住一片坠落的樱花。花瓣在她掌心燃起火焰,映得瞳孔深处似有黑龙游弋。
焱妃顿了顿,后道:"逆鳞的反噬会先杀死持剑者。我不过加速了必然。"
顾御诸却盯着星图中扭曲的轨迹线。本该笔直的星轨在韩非死亡节点处分裂成双螺旋,像被人强行掰开的命运肋骨。她突然明白过来:"你们用逆鳞做实验?"
焱妃的沉默证实了猜测。
顾御诸思索片刻后喃喃道:“若他没有被逆鳞选择,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也就是说——”她的眼中亮起光彩。
焱妃的沉默在樱狱中凝成实质,绯色花瓣悬停在半空,仿佛连时间都在等待某个被篡改的答案。
她忽然低笑出声:"...你们害怕的从来不是逆鳞,而是他握剑的手竟真能斩断天命。…"
星轨在她掌心聚成韩非临行前的模样——那人站在新郑城楼上抛着酒壶,衣袂翻飞间露出腰间未出鞘的逆鳞。
顾御诸的白发无风自动,发梢缠绕上星轨幻象。她又看见韩非在竹简上刻下"术以知奸",笔锋凌厉得几乎划破简牍;又看见他在新郑酒肆醉醺醺地笑着。
"先生,你说这天下能不能用酒壶量?"……
"阴阳家..."顾御诸眼神迷离,语气仍几分讥讽,"既想借他的剑斩断旧秩序,又怕他的法度会连你们一起清算。"她歪头看向焱妃,眼中流火渐盛。“逆鳞不可触,触之必怒。如龙之逆鳞被触,化为‘执剑人’,即使自我毁灭也要反击……”
她突然回神:"若这柄剑未曾选中他..."顾御诸眼中竟闪出愉悦的光辉,"你们要扼杀的,原是一个连天道都愿为之折腰的变数。"
……
二十年前韩国新郑
秋日的阳光懒散地洒在石桌上,几片枫叶飘落,被风卷着打了个旋儿,最终落在棋盘上。
韩非执黑,顾御诸执白。
棋盘上黑白交错,局势胶着,但韩非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顾御诸捏着一枚白子,指尖轻轻敲击棋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眯起眼睛,盯着韩非:“你又在算计什么?”
韩非故作惊讶:“先生何出此言?在下不过是认真下棋罢了。”
顾御诸冷笑一声,白子“啪”地落在棋盘上,瞬间切断黑棋大龙:“你刚刚走神三次,每次都在我落子后立刻跟上,说明你根本没看棋,而是在想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