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小烟紧绷着脸：“我喜欢。你管得着吗。”
他下单，吃了，果然很难吃。
他面无表情地把外卖丢进垃圾桶。
身上散发的低气压，令施压者自己都喘不过气，却没压住某团不要脸的空气。
季庭渊靠近他：“你怎么哭了，是太难吃了吗？”
“关你什么事。”
季庭渊嗓音紧了紧，眉心抬高一个像素点：“你这几天出差了吗？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
连表情都不敢做得更大一点——他慌了。
林小烟了然，可那又怎样。
他嘴角下撇N个像素点：“关你什么事？”
“你生气了？”
“……季庭渊，你是不是蹬鼻子上脸了？”林小烟憋到极致无需再忍，“我的家，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呢，你想搭理就黏着我，不想理我就走得远远的，我凭什么都顺着你来啊？”
他烦透了，想挥散面前这团坏分身。
可手臂不断穿透虚影时，又无数次提醒他虚影只是虚影这一事实，让他更挫败。
而如果可以，季庭渊想和林小烟哄贵族幼儿园那群小孩一样，揉揉林小烟的头，拍拍林小烟的后背，哄他开心回来。
林小烟已经是成年人了，一些他在资料库里搜查到的、在成年人之间表示亲密的动作也可以使用，例如拥抱、接吻……
可他只是神明意识体，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等林小烟发泄完。
等林小烟发泄累了，在沙发上摊成一张大饼后，他悄无声息地黏回林小烟身边：“我每天都在家，但没见到你。”
“怎么可能？！”林小烟不信，“周一早午晚上、周四凌晨，我都回家了，连你的影子都没见到！”
季庭渊略一思考，懂了。
他观察着林小烟脸色的细微波动，轻声解释：“那天晚上，你拒绝和我一起睡觉。”
“我想起仍待处理的真身下凡之事，就在你熟睡期间，回了一趟神境。”
“你平常早上七点起床，我六点四十五分折返回来，却没找到你。”
“我在家等你，等到中午十二点，神境传讯，令我回神境召开神殿大会，我于是暂离两个小时。”
“傍晚，神境传讯，令我回神境亲启降世程序，我又暂离一个小时。”
“降世程序启动初期，神境内神力传输链并不稳定，我需要每日回神境维护磁场运作。”
“我怕你中途回家找不到我，所以尽量在凌晨处理相关事宜，其余时间都在家等你。”
林小烟听着，差点要哭了，不知怎么憋屈得很。
先别管季庭渊嘴里什么神境、降世的，他这么一说，搞得跟他们这周注定有缘无分似的，好倒霉啊！
“那你写个纸条也好啊？连通知都不通知我。”
季庭渊：“我没办法留字条。”
“……”
林小烟不说话了。
他默默给自己找了家务做，丢了垃圾，到厨房做一碗勉强果腹的鸡蛋面。
倒酱油不小心倒多了，汤汁呈现出诡异的黑棕色。
但由于林小烟此时脸比汤底还黑，季庭渊憋回阻止他试毒的话，继续和他道歉：“对不起，林小烟，我以后不会不告而别了。”
林小烟：“你……你真是被迫回去的？”
“是。而且，我从来都没有不想理你。”季庭渊说，“林小烟，六天没见，我很想你。”
“……”
“林小烟，你不想我吗？”
季庭渊的语气，听起来还有点委屈。
林小烟嘟囔：“想你？我都以为世界上都没你这个人了。我想一个再也见不到的人干嘛。”
季庭渊再次承诺：“我永远都不会消失。”
林小烟：“那你保证这种事不许再有下一次了！”
季庭渊郑重地说：“我保证这种事不会有下一次，以后我去哪里都会和你报备。”
林小烟吃软不吃硬，季庭渊哄他一通，他也就硬气不起来了。
但心中积怨已久，一时堵不住，他还是小声控诉：
“季庭渊，你整天在家里神出鬼没的，我在家里见钟点工阿姨的时间都比见你多。”
事实上，这是两人还不熟时的事了。
那会林小烟对他还有防备，并没有很希望他频繁出现。
而季庭渊擅闯民宅，有错在先，底气不足。
林小烟不愿意，他也就不总是占着林小烟的家，碍这位人类神侍官的眼。
后来，两人逐渐亲热起来后，季庭渊习惯了林小烟家的生态环境，就很少折返回神境了。
季庭渊对此事有逻辑严密的解释，但他还没来得及将想法分享给林小烟，林小烟就说：
“季庭渊，你到底认不认为，这里是我们的家啊。”
“你到底知不知道，作为和你同在屋檐下的……家人，找不到你我会担心的啊。”
林小烟说完，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就又装作很忙地去抱身旁巨大蓬松的等身博美犬玩偶。
又痛又爽的滋味，纠缠在季庭渊心头。
林小烟很难过，心痛。
林小烟为他哭，很爽。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触碰林小烟眼尾的泪花，却扑了个空。
于是那些复杂的情愫就被不甘占据了。
季庭渊眼睁睁看着他寻找拥抱平替，却没办法改变什么，焦躁得咬紧后槽牙。
林小烟跟玩偶拥抱，不抱他。
不爽。
季庭渊稍微出神，回过神后，发现林小烟正用那双泪汪汪的杏眸瞅他，下巴搁在玩偶脑袋上：“喂，季庭渊，你怎么不说话？你听到我说话没啊？”
他这才意识到，刚才光顾嫉妒，忘了回应。
他和林小烟不厌其烦地强调，他会随时和林小烟报备、不会生林小烟的气、不会离家出走。
林小烟这下心里舒坦了，味蕾恢复了点，就被自己亲手煮的面难吃到了。
还是觉得自己倒霉，断断续续地、呜呜地哭了一晚上。
等窝在被窝里熟睡了，睫毛还是湿漉漉的。
季庭渊没法帮他擦眼泪，于是就又一次后悔。
后悔他为什么没修炼出未卜先知的能力，在上一次能够降世的时间节点里，过分笃定地和他母亲说什么“无意降世”。
早知道会有一个小哭包闯入他漫长的生命，他定然会选择胎降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