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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在醉生梦死中回到了过往。
暴雨的夜晚,年少的裴攻止总喜欢在外混到很晚。
那天他参与了一场打架斗狠,虽然他也很厌烦这样的事,可是来钱快,在那个年代,一人可以分得二十块钱,对他而言就是天价。
他紧攥着钱奔回家,即便被雨水冲刷着,却也洗不净满身鲜血淋淋痕迹。
小芽一直不敢睡觉,躲在被窝里等他回来。
出租屋里的灯是亮着的,昏黄昏黄,远远的就让裴攻止觉得温暖。
他跑在长廊上的脚步声小芽一瞬间就能分辨出来,甚至不等他跑到门前,那扇门已经开了。
小芽穿着卡通图案的体恤,上面是猫和老鼠,短裤和拖鞋都是裴攻止的,大而不合身。
他手里攥着那二十元,脖子上手上都是血迹,冲小芽咧嘴一笑,第一句话便是:“后天早市带你去买鞋子裤子,余下的照旧攒着,等攒够了钱我就给你治病。”
说到‘治病’两个字时,裴小芽一如既往的肯定地点头微笑,倒是裴攻止,不受控制地突然哭了出来。
他们窝在出租屋里,那就是天堂。
小芽替他擦着那些血,擦着擦着便哭的稀里哗啦,裴攻止却笑他:“哭什么!这是别人的血又不是我的。”
他不会告诉小芽对方是三打一,也不会告诉他那块打伤对方的砖头是他从对方手里抢来的。
保证自己不受伤是裴攻止给自己定的规矩。
为了不让最亲近的人担心自己。
“我没那么傻!”裴攻止揉着裴小芽因营养不良而毛茸茸的头发,道:“实在不行我就溜了,大不了钱不要了。”
他总是嘴上这样说着,但每一次都会拼了命的去赚钱。
那个年代的拖鞋两三元一双,短裤也就三四块,早市上的二手货会更便宜些。五六块够小芽一天的饭钱,剩下的攒起来留着看病。有时候运气好他还可以出去跑车,跑车赚的最多,但那些钱要留一大部分给歧路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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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小芽很了解他,知道他说的都是虚言,一年多来他每次都这样讲,但每次都会去。
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拦裴攻止,因为人总是要活着。所以只能无可奈何地抱着这个大哥哥,仿佛要将他捆在这里,再也不要他去冒险拼命。
然而,裴攻止的心里更难过了。
他抱着小芽,清洗身体的水凉了仍依然拥抱着彼此。
窄小的出租屋里响起裴攻止的声音,遗憾与抱歉长成了沉甸甸的果实,他的话最朴实,却也最痛心:“你以前每天都有牛奶喝的。”
有牛奶喝的孩子不会营养不良,头发也不会黄,身体一定比现在健壮。
他欠下的债何止是对小芽一人,那是受再大得罪,再多的磨难也偿还不了的许多人的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