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宠而骄。他什么都知道。
“谢小姐知道这样做的代价吗?”他问。
谢晦已想要缩回手心,却被李灵濯重新攥住。
于是,她也无法避而不谈:“即便是‘狗仗人势’,李大人又能容我几分?”
她又近了一步,将手放在他的心口:“我又能将它挖出来几分?”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勃勃野心,从不吝啬自己的虚伪,更是将自己的锋利显露无遗。她想借助李灵濯之势,靠近他并非全无目的,而如今她只需要一个首肯。
一如她所料,李灵濯给了她肯定的答复:“谢小姐素来行事无忌,我何曾有过苛责?”
“李大人没想放过我。”
这个答案谢晦已早就清楚,不过是第一次挑明了说。在张宅的那条巷子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的伞倾斜了几分,也没有人比她清楚他的炙热。
“你不知道?”李灵濯眉眼舒展,嘴角微微翘起。
“我自然知道。”谢晦已说道。
她知道他们是两个见色起意,而又心怀鬼胎的人,知道彼此都想在对方身上取暖,来捱过冬日的严寒。
“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她又说道。
李灵濯仿佛被她的声音蛊惑,下意识地想要吻向她,却被她轻巧地躲开。
李灵濯盯了那双潋滟芳华的眼睛许久,喉结微微颤动。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在暗卫们惊愕的目光中,他将她拦腰抱起,将她带离那片是非之地,远离了那场山火。
***
青州城中。
夜深人静,寒霜卷土重来之时,屋内却是一室旖旎。谢晦已微眯着餍足的双眼,青丝被汗水打湿。微微失神时,忽然想起许多人对她说过的话。
面对这双眼睛,她会觉得妖异吗?
李灵濯伸手将她的发丝掖在耳后,动作极致轻柔:“在想什么?”
“在想……”谢晦已缓缓开口,“我很喜欢你的眼睛。”
她话音刚落,就发觉那双碧色琉璃此刻染上欲色,变得更加幽深。
他哑声道:“一句好听的谎话,我很喜欢。”
翌日。
谢晦已缓缓睁眼,只觉浑身酸痛。
某人昨夜也不知中了什么邪,非要里里外外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
新伤没有,旧伤倒是不少。他拿着烛火照亮,一条一条轻抚而过,不知发了什么蛇瘟,非缠着她问个没完。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实话就是了。
“你在忙什么?”她甫一转头,便瞥见李灵濯正为自己涂抹药膏。这一动,肩头上的药膏直接蹭在了被褥上。
“别动。”李灵濯伸手按住她,“刚让府医送来的药,或许会有些刺痛,但药效极佳。”
“什么药效极佳?难不成这里面掺了金子……嘶!”
谢晦已刚想调侃,便倒抽一口冷气。她的五官也跟着揪作一团:“你怎么不早说?不对,这是什么药?我又没受伤。”
药膏混合着艾叶与雄黄的气息,李灵濯开口解释:“这是驱虫膏。你昨日去了山谷,难免沾染虫毒。”
他语气淡然,掌心却不着痕迹地覆上她后颈,按压了某个穴位。
谢晦已浑身一颤。
腹中的蚁卵被药效唤醒,此刻正在剧烈挣扎,在她体内掀起一阵阵剧痛。可为了掩盖这一点,她硬是强忍着,没发出一声痛呼。
“你怎么了?”见她脸色不好,李灵濯伸手搭在她的腕间,试图探查她的经脉。
“疼得吓了一跳,”谢晦已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李大人未免有些过于谨慎了,我现在活蹦乱跳的,哪里像染上了虫毒?倒是你,在山谷里待了那么多天,可别是贼喊捉贼啊。”
“怎么又乱咬人?你莫不是心虚了?”
李灵濯眉头微蹙,再次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轻扣她脉搏。察觉到她脉象紊乱,他那双碧色眼眸愈发深沉。
“谢晦已,”他轻声呼唤,温热的气息拂过她颈侧,“我幼时听闻,虫卵若在体内孵化,要先从五脏六腑开始啃食,最后才会化作成虫从眼耳钻出。你说那是何种景象?”
谢晦已强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后仰避开他的触碰,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枕上:
“谁知道呢?从前村里有人爱吃生鱼,最后也因虫疾离世。不过,我向来不爱吃那东西。”
她正想转移话题,却见李灵濯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玉瓶,倒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先不说旁人,这是辟虫丹,每日一粒可治虫疾。”
话音刚落,他便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嘴服药。谢晦已急忙躲开,随后蜷缩在床榻一隅。
屋中气氛顿时凝固。
谢晦已望着他,心知方才的闪躲引起了他的怀疑,正想说些什么,腹中乍然而起的剧痛让她不由自主绷紧了身体,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趁她神情恍惚,李灵濯强硬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床头。
“昨夜你的脉象便是乱的,”他另一只手贴在她后腰,声音格外幽冷,“可你身上并无新伤,你在地宫里究竟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