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舆行刺暴毙的消息如寒鸦掠过军帐,严白虎残部军心溃散。孙策乘势挥师泾县,铁蹄踏碎残敌,捷报伴着落日送入大帐。
"将军!许贡、严白虎带着残部逃往余杭,投奔许昭去了!"周泰单膝跪地,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泥浆。
"许昭?"孙策摩挲着断蒙刀的刀柄,烛火在青铜饕餮纹上明明灭灭。
程普猛然跨步出列,腰间铁鞭撞得环佩作响:"末将愿领三千精骑,踏平余杭!"
孙策抬手止住老将的请战,目光扫过帐外摇曳的旌旗:"程公,且慢。"
"难道要放任这些贼子?"程普虬须颤动,"严白虎勾结山贼祸乱吴郡,许贡暗通朝廷图谋不轨,如今又躲在许昭羽翼之下!"
孙策起身走到沙盘前,指尖划过余杭的位置:"许昭当年为故主报仇,不惜得罪豪强;今日收容败军,也是念着旧情。能重义于旧部,守诚于故交,此等人物,当以豪杰视之。"他忽然轻笑出声,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地图上,如同一头蓄势的猛虎,"况且吴郡、会稽已入囊中,区区余杭弹丸之地,掀不起惊涛骇浪。倒是许贡、严白虎——"话音陡然森冷,"若想在许昭那里苟延残喘,最好永远别露头。"
相较于反复无常的严白虎与心怀异志的许贡,此时真正令孙策萦怀的,是东莱太史慈。彼时,太史慈进驻泾县,筑营立府,凭借一身武艺与磊落气度,赢得山越部族纷纷归附,其势力渐成气候。孙策挥师击溃严白虎残部后,顺势进逼泾县,一番激烈鏖战,终于将太史慈生擒。
孙策深知,太史慈不仅是骁勇善战的猛将,更是极具威望与谋略的将才。他明白,若能收服此人,无异于为江东大业添上一员虎将。
孙策疾步而入,目光灼灼地望着阶下之人。他伸手执剑,寒光一闪便挑断缚住太史慈的绳索,旋即执起对方双臂,引至主位:"子义且坐!"
"将军此举何意?"太史慈望着对方坦荡的神色,心中警铃大作。
"神亭岭那一战,你单枪匹马与我酣战数十回合,那股悍勇之气,至今仍刻在我心头!"孙策剑眉微扬,言语间带着少年得志的豪情,"刘繇那老匹夫,空有州牧之名,却生怕你这位卑之人污了他的名声,叫你只做一区区斥候,还当为你好!当日我便立誓,若得子义相助,必不叫你受此等委屈!"
见太史慈神色松动,孙策忽然敛了笑意,俯身与他平视,声线放柔:"还记得那日你笑问我,刘繇坐拥曲阿天险,我凭什么争天下?我答你太守刺史皆是虚名,平定江东不过囊中之物。"他忽地展颜大笑,抬手遥指帐外,"如今六郡八十一州尽入我手,这万里江东,可算兑现当日狂言?"
“将军…”太史慈喉间滚动,欲言又止。
孙策见状朗笑出声,双掌虚抬作礼让之势:“子义何必拘礼!”待对方落座,他探身向前,目光灼灼如炬:“某早闻将军壮举——在建昌夺印直谏,孤身赴平原请援玄德,这般肝胆照人之举,足见英雄本色!”指尖轻叩案几,声如金石:“古往今来,曹沫劫盟、专诸刺僚,功业彪炳史册,何曾因过往蒙尘?天下贤才苦无明主久矣!”
忽而握住太史慈手腕,言辞恳切:“今日我既识得子义真章,自当引为臂膀。从此江东风雨,有你我并肩而行!”言罢抚掌唤来亲卫,即刻拟下教令:“速传我令——‘龙欲腾渊,必凭虬木’!天下有才之人我孙策皆可用之!”
孙策指尖摩挲着案上佩剑,忽然抬眸笑问:"子义可还记得神亭岭那一战?"烛火摇曳间,他眸中跃动着追忆的光芒,"若当时你将我生擒,会如何处置?"
太史慈垂眸沉思片刻,忽而抬眼直视对方:"不可知也。"这四个字说得坦荡,倒教孙策一愣,随即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帐中烛火轻颤:"好个不可知也!好!"
他大步上前,重重拍上太史慈肩头,掌心滚烫:"往后这乱世征途,我孙策定与子义并肩同行!"言罢当即解下腰间印绶,亲手系在对方腰间:"即日起,你便是我门下督!今后更要授你精兵,拜中郎将!"
这段日子,江东局势渐稳,没有了战火的纷扰,他终于能静下心来,为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们谋划福利,构建心中那宏伟的蓝图。
“丹阳地势险峻,非舅舅不可守。”他喃喃自语,墨痕如游龙般蜿蜒,“吴景,丹阳太守”六字力透纸背。
堂兄孙贲,勇猛善战且颇有谋略。在之前的征战中,孙贲多次立下赫赫战功,无论是攻城略地还是安抚百姓,都做得十分出色。孙策思虑片刻,又写下“豫章太守——孙贲” 。豫章地域广阔,人口众多,需要一位有能力、有威望的人去治理,堂兄无疑是最佳人选。不仅如此,他还打算从豫章郡划分出庐陵郡,让孙贲的弟弟孙辅担任庐陵太守,兄弟二人相互呼应,定能将这两片土地治理得井井有条。
朱治守吴郡,吕范督钱粮!咱们江东的功臣,一个都不能亏待!
孙策把众人一一写下,想到公瑾不在,颇有些遗憾,在中郎将旁边留了个空位。孙策不禁轻笑出声,指尖重重按在空白处,心道:这位置给你留着,敢不回来,哼哼!
写下乔瀼瀼名字时,孙策想到那天晚上要求要做个领兵的官,自己答应他要让他做个县令,笑着刚要写
周泰报道“将军!方才有士卒来报乔医师在城外江水边突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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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江水泛着细碎银光,乔蔓的青衫下摆被风掀起,绣春刀穗扫过沾着新泥的草茎。他弯腰拾起块圆润鹅卵石,正要往江面掷去,后腰处的穿越器突然发出尖锐蜂鸣——那沉寂三年的嗡响,惊得她指尖一颤,石块"扑通"坠入江心。
耳畔响起熟悉的电流杂音——三年未曾响起的声音穿透时空,她猛然转身:"教授?!"
全息投影在江面上骤然亮起,实验室的蓝光与晚霞交织成虚幻的幕布。
"乔蔓,听得到吗?听到请回复!"
“听得到,教授!”乔蔓的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穿越器冰冷的外壳。江面倒映的全息投影里,实验室的蓝光刺得她眼眶发酸
那台占据整面墙的时空仪正闪烁着幽绿数据流,恍惚间竟与江东的烽火岁月割裂成两个世界。
教授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反光晃过一丝疲惫:“我们花了三个多月反复推演,终于找到问题症结——是量子纠缠态的变量X出了错。”他身后的屏幕突然炸开满屏公式,“就差这0.01的偏差,让返程通道整整迟了三年......”
乔蔓知道,这是要离开的时候了
乔蔓死死攥住穿越器的边缘,金属外壳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痕。记忆如潮水翻涌——初来江东时,她在烈日下拼了命地拉弓,磨破的虎口血痂混着汗水,持戟负重奔跑的日子,连躺下喘息都成了奢侈;与赵有得那帮糙汉子挤在沙地上,啃着硬得硌牙的干粮,却被他们爽朗的笑声震得直不起腰;吕范总在不厌其烦地教她批阅文书
更遑论亲眼见到史书里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周瑜少年意气,黄盖等老将对她的照顾,还有那个活成烈焰般的孙策——
她和他们成为朋友,简直像梦一样,这三年简直像梦一样,可能她回去了,这些就彻底成为一场梦了吧。
"教授...我能不能......和我现在的朋友,道个别?"她声音发涩
"这是有时间限制的..."苍老的手指在操作台快速敲击,"返程通道能量波动剧烈,还有五分钟就会彻底关闭!"
来不及了
乔蔓看了看孙策营帐的方向,叹了口气,终究不能和他们一起争天下了,不过好在,三年时光,她亲眼看着孙策从寄人篱下做别人的手中刀到拉开大旗虎踞江东,看着孙策将破碎的版图重新勾勒,这份壮阔,又何尝不是命运馈赠的惊鸿一瞥。
答应要做的县令成了永远悬在竹简上的朱砂,也好,也好——不必再看着周瑜英年早逝,不必目睹孙策如流星般陨落,不必见证那些早已写进史书的悲剧。当幽蓝光芒彻底吞没身影的刹那,她对着营帐方向遥遥一揖,风里仿佛传来少年将军的大笑:“等你穿上县令锦袍,我要亲自敲锣打鼓八抬大轿送你赴任——让全江东都瞧瞧,我的军师有多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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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孙策拍案而起周泰单膝跪地,甲胄上还沾着赶路带来的草屑:"据附近农人所言,酉时三刻,江畔突现金光,如龙似象盘旋半空。光芒散尽后,乔医师便踪迹全无......"话音未落,孙策已大步冲向帐外,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翻飞,只剩一道残影。
"备马!"孙策急切的声音惊得鸟儿频频展翅,他翻身上马的动作利落如电,"沿江三里内给我仔仔细细的找!乔瀼瀼不通水性,若坠入江中......"话音戛然而止,缰绳被他攥得紧绷,赤乌吃痛嘶鸣,扬起的前蹄在泥地上踏出深深的蹄印。暮色渐浓,他望着滔滔江水,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策马疾驰而去,只留下扬起的尘土在原地诉说着主人的焦灼与慌乱。
两日来沿江搜寻的士卒们已精疲力竭,火把燃尽后的灰烬随着退潮的江水起起落落,如同这场徒劳的寻找般,终是化为泡影。
周泰对孙策摇了摇头,表示还是没有。浪花拍打着礁石,溅起水雾,周泰小声道“将军,莫不是真是神鬼所为”
孙策攥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目光死死盯着翻涌的江面,远处最后一支火把也在暮色中熄灭。他想起案头那封未写完的委任状,想起乔蔓要做县令时眼里的光,喉结动了动,终究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江风卷着咸涩的水汽扑来,吹散了他鬓角的碎发,也吹散了最后一丝希望。
"收队吧。"孙策背过身去,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砾磨过,"让兄弟们都去休息。"他站在原地,
孙策独坐马背,任由赤乌马在滩涂踱步。他的披风猎猎作响,在空旷的江岸上划出寂寥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