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此事并无强烈的抵触感,一来魔道势力越来越盛,正道各派始终各自为政,倘若无人将各派团结起来,难以与之抗衡;二来沧澜与扶玄之间颇有渊源,也算同气连枝,联姻对两派都有好处;三来听闻顾云卿此人性情冷淡,结契恐怕也只是以大局为重,貌合神离的道侣我听闻过不少,结契之后私下各过各的生活,互不干涉。
至于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中的沧海一粟,我既无心悦之人,这一点便无关紧要。
“我不同意。”
这一声近在耳畔,掷地有声。
我转过身,天地变幻。
沈璧站在院中,手中还提着一个不合气质的油纸包。他嘴唇紧抿,温润的眉眼透着少有的坚决和冷淡。
“沈璧,”师父叹息一声,“你师兄已经答应了。”
他置若罔闻,只是一步步朝我走近,琥珀色的瞳孔变得又黑又沉,见我目光闪躲,才如梦方醒般敛了目光,勉强勾出一个笑,语气如往常一样温和,甚至透着些小心翼翼:“师兄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
不等我接话,他将油纸包塞到我手中,自顾自地说下去:“这次我离开的久了一些,师兄生我气是应当的。我日夜兼程赶回来,还买了师兄最爱吃的莲花糕,师兄原谅我这一次可好?”
“阿璧——”我动了动被沈璧握得发疼的手腕,想从他手中挣脱。油纸包在拉扯中不慎掉落,莲花糕从散开的一角滚落,跌进潮湿的泥土中。
不对劲。
太不对劲。
这眼前一切如有实质,痛感也不似幻觉。我本猜想此处是魔气爆发后借由记忆临时产生的某个虚构空间,待力量消散,这个空间也会消失。
为什么这一切反而越来越真实?
从沈璧进来的那一刻,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再遵循我的记忆。他对我从没有过这般强硬的一面,即便当时得知我要和顾云卿结契,他也只是沉默了一会,问我是不是自愿的。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他便笑了一下,说我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
眼前的沈璧与我认识的沈璧处处不像,可是,我看着沈璧落寞地盯着散落一地的莲花糕,为何会有一些歉疚呢?
“师兄答应过我,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他一字一句,竟是将昔日我说的话都刻在了心里,连说出来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害怕他人觊觎的珍重,“一念坡的承诺,每一年生辰许的愿……师兄,你要食言吗?”
“我——”我话音艰涩,搜肠刮肚竟说不出一个字。
沈璧轻轻握住我的手,将我拢在手心,轻声道:“我不怨师兄,是我无用,才会留不住师兄。师兄,让我抱一抱,好不好?”
我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辩解。或许是坠入空间之前回头看向沈璧的那一刻生了杂念,又或许我本就对沈璧有愧,才让魔气有了可乘之机。
沈璧恳求的样子太过可怜,我几欲拒绝,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清浅的草木香扑面而来,如一阵风穿透我的身体。紧接着,空间四分五裂,景物破碎,露出一望无际的黑和脚下一处极小的光点。
耳边风声隆隆作响,我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絮絮私语灌入耳中,有的是我和沈璧讨论剑法,有的是我捉弄沈璧,沈璧无可奈何地唤我师兄。直到最后,一处陌生的对话落入我的耳中。
“施主今日来此有何事?”
“我想问的事关于一个人,我很重要的人。”
“阿弥陀佛,施主所问之人心思澄明,大道一片坦途,只是——”
“只是什么?”
“他注定桃花满身,执念深重之人遇上他,劫数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