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群麻雀叽叽喳喳了半日,我才从一场宿醉里惊醒,扶额坐了好一会儿天旋地转的感觉才消退,只是有些头疼。
我走到院中时沈璧正坐在石桌旁饮茶。
他今日穿着一身宽袖白衣,袖口描着金边压着祥云暗纹,头发半束于白玉冠中,举手投足皆是风雅,我打量了好几眼,心道,我师弟果真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师兄醒了?”沈璧侧过脸,笑道,“怎么来了也没个声响的,昨夜酒醉可还难受?清心茶安神,你喝了会好些。”
初醒是有些口干舌燥,我从善如流地下了台阶,在他旁边坐下:“师弟修为是越发精进了。”
沈璧行云流水地替我斟上温好的茶,道:“若我认不出师兄的气息,又如何能做你师弟。”
我将茶一饮而尽,灵台果然清明些许,问道:“师弟今日穿着如此庄重,可是今日有客人要来?”
沈璧动作微顿,放下茶壶:“师兄果然是忘了,今日顾掌门会来。”
我一听到顾云卿就有些头大,按了按太阳穴,脑内闪过一些杂乱无章的片段,撇撇嘴道:“他来便来,你该如何便如何,是我与他结的道侣,他还能说你失礼么。”
沈璧道:“礼不可废。”
等等,道侣?
我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清晖月夜里沈璧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和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曾经与我形影不离的师弟有了喜欢的人,他想与那人结成道侣,但那人是男是女,何方人氏,性情样貌如何我一概不知。
怪道人间常言喝酒误事,若我不曾直接醉了过去我定是要问个清楚。沧澜的人向来护短,我更是其中翘楚,我师弟样样都好,就是脾气太好了些容易吃亏。这还不曾把人领我跟前看看,便护着那人趁我酒醉旁敲侧击地来问我意见,想来这人绝不是能让我满意的。
思及此,我心火越发旺盛,连连灌了好几杯茶才觉得略微冷静了些。
“师兄怎么了?”沈璧按住我的手腕,眼眉微蹙,“这茶虽能静心,却不宜多饮。”
“我没事,”我深吸一口气,想说的话打了几遍腹稿仍不满意,犹豫半晌才开口,“师弟,我昨夜醉得有些厉害,或许记得不是很清楚,你可是说过你已经有了意中人?”
沈璧闻言并不惊讶,只是浅浅地一点头,又突然想通什么似的,无奈地笑了:“师兄方才是为此事置气?”
生气是不会生气的。
我严肃道:“你别想在此刻扯开话题,师兄是为你好,那意中人姓甚名谁,何门何派,性情如何你总该然后我知晓,好叫我替你把关。”
沈璧看着我,避而不答:“师兄觉得是谁?”
我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可是年前上门来拜访的琴乐阁的女修?我听闻她们的大师姐对你青眼有加,虽然年纪比你大了些……”
沈璧摇摇头。
我腾地站起身,抬高了声音:“莫非是她们阁内最泼辣的那个小丫头?那小丫头最爱缠着你我,尤其爱拉着你比试……不行,你若是娶了她,这沧澜还不得闹翻天?”
“师兄,”沈璧把我按在石凳上,“我喜欢的是男子。”
我愣了愣,想起论道会时沈璧与万空彻夜论道的场景,恍然大悟地抓住他的手臂,言辞恳切:“断袖就断袖,我不也和顾云卿结了道侣。你断袖我不拦你,但绝不能是梵海寺的和尚。即便还了俗,我和师父也不会允你们结契。”
沈璧神色变幻几许,最终叹了口气,双手搭上我的肩:“师兄,你想到哪去了?”
我猜得有些不耐烦,正要问他那人到底是谁时,却听背后传来一道冷如玉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