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经过手的人一只手能数得过来,并且还包括她自己在内。
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文件,那里面是有老板个人资产清算内容的!
《南华时报》的狗仔子,总不能是去翻饶总家垃圾桶找到的消息吧。
何况那份被贝小姐踩烂的版本,是她亲手碎掉的,根本不在垃圾桶里!
“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安排人去调查,一有结果马上联系您。”
“嗯。另外……请傅小姐搬到静江那处公寓吧,这段时间安排两个保镖过去。”
“好的。”
挂掉电话,饶新夏走到沙发边坐下。
握着手机的指尖还在发颤,脑子里却还停在刚刚贝阮红着眼质问她的样子。
脑后一阵阵地发疼,眼前甚至有些黑影晃动,尖锐的耳鸣警报声一般,骤然在脑海里拉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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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正门一侧的吸烟区,套着长羽绒服的女人只穿着客房拖鞋,指尖暗红的星子明明灭灭。
贝阮深深吸完最后一口,顺手在烟托里按灭,另一只手快速拨通了电话。
“喂?这么晚了,怎么啦。”
“你怎么找《南华时报》?”
声音在飘着雪的黑夜里清清冷冷,流淌着雪水的寒意。
电话那头似乎翻了个身,带着还不太清醒的鼻音。
“不是你说,要让饶新夏反应不过来么?《南华时报》这体量,但凡发出去,五秒内不删就没可能删得掉了。何况那条消息排在晚上八点啊,放电视频道上,那叫‘黄金档’。”
贝阮抱着手,望着远处山脊黯淡的轮廓,眼眸里划过一丝冷然。
“还不够。”
纪雨泽被这三个字吓得瞬间清醒。
“姐,您的意思是?”
“继续。”
纪雨泽咽了咽,深呼吸了一下。
“继续的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贝阮带着凉意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听着听着,纪雨泽慢慢僵在了床上。
“继续放消息,继续扩大影响,继续把这场火引燃。直到一切,完全脱离饶新夏能够掌控的范围。”
“她是个谨慎的人,做任何事情都留有足够的退路和Plan B。只有让她感觉到事情完全超出控制,她才会愿意更改原来的计划。我要让她,重新回到谈判桌上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单方面下通知。”
她和饶新夏相处太久,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饶新夏。
那个在她面前总是温和柔软的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是绝不会退让半分的。
除非……有什么东西撞破了她的底线。
可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近过饶新夏的底线。
她足够聪明,极其谨慎,情绪稳定,几乎不会犯错。
和这样的对手一起坐上桌,只要她出牌,游戏就基本等同结束。
所以,她才不会陪她玩什么协议、约定。
如果赌注就是坐在那里的饶新夏本人,那她只会做一个选择。
一个必赢的选择——掀翻牌桌,把人带走。
这两个月的试探太漫长,漫长到饶新夏已经开始习惯了防守和等待,她以为只要两人回国,继续保持毫不退让的态度,甚至表现出爱上其他人的样子,拖到自己对她彻底失望、放弃,一切就可以结束。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从她确认饶新夏有无法开口的原因之时,那个从未被任何人找到过的底线就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人前的姿态,人后的避开,一次次容忍自己的试探,一次次被逼到崩溃的情绪,都只说明了一件事情:饶新夏并非是因不爱她而要离婚。
她有难言的苦衷,且不能告诉任何人。
但即便要实现的目标如此坚定,那个人却依旧还是狠不下心。
对她,狠不下心。
因此总是在退让,总是在回避,总是在尽可能照顾她的情绪和感受。
这样的饶新夏,脆弱地让人心疼,可也固执地让人生恨。
在她排除了自己,想要独自一个人走向那个未知目标的时候,两人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结就出现了松动。
这样的松动,时日久长,经年之后,终究会扩大成无法弥补的缝隙。
饶新夏的做法毫无疑问是正确的,只要她坚持下去,她们之间的联结,无论生理或心理,都终将断裂。
可她做好了持久固守的准备,却没有任何进攻的意图,就等同于,把机会让给了对手。
那条从底线引伸而出的破绽,给她留出了最后一丝可乘之机。
贝阮要做的事情简单而疯狂。
她要击破饶新夏的底线,让饶新夏被逼到绝境,让她在无限的慌乱中,暴露出那个无法开口的真实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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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卧室里的台灯亮着,客厅里漆黑一片,沙发上裹着被子的人没有被开门声吵醒。
贝阮走到沙发边,慢慢蹲下。
带着雪的气息,冰凉的指尖抚上那片薄唇。
手腕很快被未完全睡熟的那人抬起抓住,轻轻移开了些。
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道:“去睡觉吧。”
似乎仍裹挟着寒气的声音对她说:“一起去。”
饶新夏不自觉轻轻吸了吸鼻子,闻到了贝阮指尖烟草的味道,残留的尼古丁刺激着她昏沉的脑神经。
“贝阮……”
对方反握住了她的手。
“饶新夏,如果不去床上,那就一起睡在这里。”
贝阮的声音似乎还浸在室外的风雪里,寒凉、刺骨,偏偏带着熟悉的引诱。
昏沉的脑袋无法集中思考,本能反应让她坐起身,随对方回到了卧室的床上。
带着凉意的身躯覆了上来,饶新夏觉得身上的人好像哪里有些不太一样。
但贝阮只是吻了吻她的额头,在更大的抗拒到来前适时退开,仿佛一个谨遵比赛规则的选手,绝不越雷池一步。
但环着她的手臂没有松开,维持着和昨夜一样的姿势。
被身边熟悉的气味包裹着,意识里渐渐漫上黑暗,温柔的潮水像摇篮一般滉漾着,无声地,吞噬着。